通道幽深,无光。
罗铮停步,左手横抬,掌心抵住后方队员的前胸。铁砧收住脚步,风眼伏在他背上,呼吸微弱。猎隼靠在右壁,左臂垂着,指尖发麻,毒素尚未排尽。
前方五米,金属板与岩层交界处的缝隙突然震颤。不是震动,是岩体自身在扩张。灰白石粉从裂口边缘簌簌剥落,无声地翻卷如潮,向两侧退开。一道窄缝浮现,内里泛出暗青微光,像是从地底深处渗出的冷焰。
罗铮蹲下,指尖划过地面尘土。尘迹呈环形外翻,中心凹陷,如同被无形之物从内部撑开。他取出战术手电,光束切入裂缝。
内壁刻满符文。
线条曲折如脉络,排列却与先前石板相反——金纹居左,火印下沉,土枢偏移。这非镇压之阵,而是“引脉逆冲”局。《玄枢引经》有载:此阵诱气入体,乱经逆血,专为困杀通晓医理之人而设。
“别碰墙。”他低声,“这通道会吸活气。”
他取出衣领内的弯针,针尖划过拇指,血珠渗出,滴向符文交汇点。
血珠未落。
刚触石面,便如被吞噬,瞬间消失。符文边缘泛起一丝猩红,如同血管搏动。裂隙缓缓扩大,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,内壁光滑如骨,泛着青灰光泽,空气中有极淡的腥气,像陈年血痂混着湿土。
罗铮收针入衣,抬手示意:“贴左壁,单列前进,呼吸放慢。”
猎隼率先挪步,脚尖轻点地面,战术靴边缘避开中央区域。铁砧背着风眼紧随其后,每一步都压低重心。罗铮断后,匕首握在右手,左手随时可取针。
进入通道三步,异变陡生。
墙壁表面浮现出半透明光影,形如人影,却无清晰轮廓。它们贴壁游走,速度缓慢,随着队员的呼吸节奏明灭——吸气时亮起,呼气时黯淡,如同被生命气息牵引而动。
罗铮立刻抬手,五指张开,示意全员闭气。
三秒。
光影停滞。
他改用腹式呼吸,气息沉入丹田,动作极轻。光影随之减缓游动。他取出针囊,抽出一根银针,刺入自己耳前翳风穴,针尾微颤,心神瞬间凝定。
“它们靠气息活动。”他低声,“别用口鼻呼吸,改用腹部。”
猎隼点头,咬牙调整呼吸节奏。铁砧额头渗汗,风眼体温开始上升,脸颊泛红,似有内热。
罗铮皱眉。这不是正常昏迷反应。
他示意猎隼割掌。猎隼咬牙,匕首划过掌心,血珠滴落。
光影骤然加速,全部扑向血迹。其中一道凝聚成扭曲人脸,眼窝深陷,嘴角撕裂至耳根,张合无声,随即炸散成雾。
“不是幻觉。”罗铮声音压低,“是‘气影’——执念封存,遇活气则动。”
他盯着那团消散的雾气,判断已无即时威胁,抬手示意继续前进。
通道斜下延伸,坡度渐陡。墙壁的光影依旧游走,但不再主动逼近。空气越来越粘稠,呼吸如吸入湿棉,阻力增大。罗铮的战术外套贴在背上,冷汗未干。
行至中段,地面突然下陷半尺。
三人脚步踉跄。铁砧单膝跪地,风眼头部前倾。猎隼手臂撞墙,闷哼一声。
就在此刻,五道黑影从侧壁“渗出”。
不是破墙,而是由光影直接凝实。它们从岩体中浮现,肢体反关节扭曲,膝盖向后弯折,手臂长过膝盖,脚掌翻转贴地。面部无口鼻,唯双眼全白,瞳孔与眼白无分,如同蒙着一层蜡膜。
扑向猎隼的两个速度最快。
罗铮左手甩针,三枚弯针破空而出,分别刺入咽喉、心口、膝弯。针落无声,生物却猛地抽搐,动作迟滞,仿佛电流贯穿。
“它们有关节!”罗铮暴喝,“用针封穴!”
他冲前一步,右手匕首横挡,格开一击。左手连点三针,直取双目与膻中。针入即止,生物动作瞬间僵直,白眼翻动,喉咙发出“咯咯”声,如同锈铁摩擦。
猎隼翻滚避开扑击,抬手开火。
子弹贯穿胸腔,未见血,只流出黑色黏液,如沥青般缓慢滴落。被击中的生物动作稍缓,但未倒下。
铁砧背风眼后撤,同时割破左臂,鲜血滴落。一个扑向他的生物立刻转向血迹,长指抓地,爬行追击。
罗铮抽针再刺,封住第二生物命门。那生物跪地,皮肤下浮现出暗红色纹路,线条曲折,与弯针上的刻痕极为相似——只是方向相反,如同镜像逆转。
他瞳孔一缩。
这符文……是《玄枢引经》中的“逆脉封印”,专用于压制经络反噬。但此地出现的版本,笔画粗粝,结构歪斜,像是被强行改写。
猎隼连开三枪,逼退两个生物。子弹效果有限,仅减缓其速。其中一个被针刺中的生物,膝弯处黑血涌出,关节开始溃烂,但仍在爬行。
“针能伤它们!”罗铮低吼,“刺关节,破封印!”
他抽出最后两根银针,分别刺入扑向铁砧的生物肘窝与踝骨。针入瞬间,生物皮肤下符文剧烈闪动,随即断裂。它发出无声嘶吼,身体扭曲倒地,黑血从七窍渗出。
剩余三个生物动作依旧迅猛,但罗铮已看清规律——它们依赖关节活动,且对针灸刺激极度敏感。真正的弱点,是体内那层被强行植入的符文系统。
他摸向针包。
只剩一根。
针身磨损严重,针尖微弯,是他父亲留下的旧针。他一直随身携带,从未轻易使用。
他将针插入右手虎口,掌心合紧,体温迅速传导。
前方,三个生物呈三角包抄之势逼近。白眼锁定他,脚步无声,地面因它们的移动而微微震颤。
猎隼子弹将尽,铁砧背负风眼,无法腾手。罗铮站在最前,匕首在左,空手在右。
他缓缓抬起右手,针尖朝前。
三个生物同时加速。
最近的一个扑至面前,长臂横扫。罗铮侧身避让,针尖顺势划过其肘部外侧。皮肤破开,黑血溢出,符文闪动。
那生物动作一滞。
罗铮左手匕首翻转,刺入其膝弯。黑血喷出,生物跪地。
另两个已至身侧。
他暴退半步,右手针直刺第二个生物膻中。针入三寸,符文断裂,生物僵直。
最后一个从上方扑下,双爪直取头颅。
罗铮仰身,针向上刺出。
针尖刺入生物下颌,贯穿颅底。符文在皮肤下炸裂,黑血如泉涌出。生物抽搐坠地,四肢扭曲如枯枝。
死寂。
通道内,五具生物尸体横陈,黑血缓缓蔓延,渗入岩缝。墙壁光影游走如常,仿佛刚才的厮杀从未发生。
罗铮喘息,右手针仍握在掌心,针尖滴落黑血。
他低头看那根针。
磨损的刻痕中,沾着一丝猩红,与他的血混在一起,缓缓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