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光重新亮起时,罗铮的手指还搭在战术手表的边缘。电流恢复的嗡鸣在通道内回荡,警报声停了,通讯频道陆续传来各节点确认摧毁的消息。他站在控制室门口,没有动,目光落在地上那枚被踩裂的hx-9模块残片上。楚瑶蹲在一旁收起设备,沈悦正从门后传来低语,花叶萱的呼吸终于稳定。
基地广播响起,宣布“清源行动”全面成功。全球联合力量通过加密频道向行动组致谢,称此次行动切断了跨国犯罪网络的核心指挥链。罗铮摘下耳机,转身走向医疗区。
天刚亮,晨光透过防爆窗斜照在走廊地砖上。他脚步很轻,背囊挂在肩头,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包银针。那包针是他父亲留下的,布面磨得发白,其中一根针尖略弯,是上次在边境突围时撞上岩石所致。他习惯性摸了摸针包,确认它还在。
国际协调组派来的代表在指挥部门口等他。那人胸前挂着三枚勋章,递出一个金属盒:“全球和平贡献勋章,理事会希望您能接受。”
罗铮摇头,“我不是来拿奖的。”
“您是行动总指挥,各国情报机构都认可您的决策力和执行力。理事会邀请您加入常设安全顾问组,职位等同于特级专员。”
“我说了,”罗铮声音不高,但很稳,“我是个医生。救人,才是我的任务。”
他接过勋章,转身走向病房。花叶萱仍昏迷,但脸色已从灰紫转为淡红。沈悦正在更换输液袋,抬头看见他进来,眼神微动。
“她十分钟前醒过一次,”沈悦说,“说了一句‘别让罗铮走’。”
罗铮站在床边,把勋章轻轻放进她枕下,“她会好起来的。等她醒了,这东西归她。”
沈悦没说话,只是低头整理床单。罗铮握住她的手,掌心粗粝,指节有旧伤留下的微小凹痕。“我会回来。不是以什么指挥官的身份,就是个普通医生,在医院上班,接诊病人。”
她抬头看他,嘴角动了动,终是点了头。
离开医疗区时,一名后勤兵在走廊交接点拦住他。那人戴着普通制式头盔,手里拿着一个信封。
“刚从外网隔离通道送来的,系统记录显示,投递路径绕过了三级防火墙。标签写着‘仅限罗铮本人开启’。”
罗铮接过信封。纸质粗糙,边缘不齐,像是手工裁切。邮戳模糊,看不出来源地。他撕开封口,里面只有一张纸,打印体,无署名。
“你以为的终点,不过是他们的起点。”
他盯着这句话看了五秒,折好纸张,塞回信封。后勤兵已离开,走廊空了。
他回到办公室,锁上门,将信纸平铺在桌面。楚瑶的远程接入程序还在运行,他调出分析模块,上传纸张扫描图。
“成分检测中。”屏幕提示。
三分钟后,结果跳出:纤维结构异常,含微量植物碱,非商用造纸工艺,疑似手工制浆。表面无指纹,但边缘检测到极低浓度的挥发性药剂残留。
“药味?”罗铮低声自问。
他凑近信纸边缘,轻轻嗅了一下。极淡,类似苦杏仁与铁锈混合的气息,一瞬即逝。这种气味他不陌生——三年前在滇南边境处理一起毒针案时,曾在一支废弃针管内壁闻到过类似味道。当时那支针属于一个早已被取缔的地下组织。
他打开电脑,调出“清源行动”最终报告。被捕人员名单共十七人,全部确认身份。dc-7主控室、Ω-7实验室、六个分支节点,均已物理摧毁。所有数据链路中断,监控系统永久关闭。
可那句俄语呢?
“他醒了。”
系统记录显示,音频文件来自服务器阵列中一块未登记的备用芯片,电源独立,存储加密。播放后自动销毁。技术组无法追溯来源。
罗铮翻到报告附录,找到Ω-7实验室的原始设计图。图纸标注,该设施最早由一家跨国科研公司承建,后被军方征用。而那家公司的注册编号,与夏岚父亲早年参与的项目编号存在重叠。
他关掉文件,靠在椅背上。窗外,基地上空一片晴朗。一架小型飞行器掠过监控盲区,轨迹呈直线,无应答信号。他的战术手表在那一瞬记录到一次微弱的频段干扰,持续0.8秒,频率与军用侦察无人机的下行链路接近。
他起身走到窗前,眯眼望向天际。飞行器已消失,但干扰信号的日志仍保留在设备中。他拷贝数据,发给楚瑶。
“查这个频段的归属。”
“已经在比对。”楚瑶的声音从耳机传来,“但这类信号常被民用设备伪装,尤其是改装过的航拍器。除非有更具体的特征码。”
“找找有没有重复出现的规律。”
“明白。”
罗铮摘下耳机,把信封放进抽屉,锁好。他重新检查背囊,银针包在最里层,外衣口袋装着一张返程车票。明天上午九点,从基地搭乘转运车前往最近的城镇,之后乘高铁回市医院报到。
他走到门口,手搭上门把,又停住。
转身打开保险柜,取出一支针管。里面是淡黄色液体,标签写着“神经稳定剂”,是他为花叶萱特制的解毒辅助药剂。他拔掉针帽,轻轻弹了下管身,确认无气泡,放回原处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“结束”后的不安。
五年前退役那天,他交还了枪械和军籍卡,以为一切就此落幕。可三个月后,第一起医疗纠纷案找上门,接着是暗杀、陷害、跨国追捕。每一次“收手”,都成了下一场风暴的前奏。
他关上保险柜,走出办公室。
走廊灯光稳定,监控探头正常运转。他在拐角处遇见沈悦,她手里提着药箱,正要去换班。
“车票买了?”她问。
“嗯。”
“回来别再走了。”
“不走了。”
他伸手替她扶正歪斜的肩带,指尖碰到她颈侧的温度。她笑了下,抬手握住他的手腕。
“花叶萱醒了我会通知你。”
“好。”
他继续往前走,穿过主楼大厅。几名工作人员在收拾行动遗留的设备箱,有人向他点头致意。他回了个手势,走向基地东门。
门岗处,一名技术员追上来,递给他一个加密U盘。
“楚瑶刚传过来的,你说的那个信号频段,匹配到了一条历史记录。去年七月,西疆边境雷达站曾捕捉到同频率脉冲,持续时间0.7秒,目标高度八百米,未识别型号。”
罗铮接过U盘,捏了捏边缘。
“还有别的吗?”
“对方使用跳频伪装,但数据分析显示,信号包头含有一个未注册的校验码——和夏岚公司早年安保系统的底层协议结构相似。”
他没说话,把U盘放进背囊。
走出基地大门,风迎面吹来。远处公路边,转运车已经停靠,司机正在检查轮胎。
罗铮站在台阶上,最后回头看了一眼。
主楼顶层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,扫过空旷的训练场。就在镜头转向西侧围墙的瞬间,天空某处,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光点悄然移动,像一粒尘埃滑过镜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