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的夏天,21岁的马康健,在老家大摩河村,举办了婚礼。在马家的宅院里,搭建和布置了舞台,还请了专门的司仪,马康健和韩小青,进行了结婚典礼。
秀峦和秀萍这两个姑姑,一人写了一万块钱的礼金。三姑秀玉,只写了两千块钱的礼金,她家穷,她可没钱,她不会像是大姐一样,打肿脸充胖子。自家的日子,秀玉都揭不开锅了,还哪有心思,顾及侄子。
再说了,有大姐和二姐往上冲,她还管什么?谁让自己穷呢?谁让自己是小时候,就得了小儿麻痹症的傻子呢。
新婚典礼上,姜淑惠发表了重要感言,感谢亲朋好友,前来参加儿子的婚礼,看到儿子今天能结婚,她很是欣慰。姜淑惠本来就能说,也不怯场,这一套婚礼上的说辞,她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。
只是她发表完慷慨激昂的演讲后,台下却没一个鼓掌的,众人面面相觑,场面很尴尬。姜淑惠知道,这是台下的人,心底里都对她有意见,都觉得她现在又嫁了人,不能算是老马家的人了。亦或者说,她现在不怎么管公婆了,众人心里都不舒服。
管他呢?姜淑惠在心底里道:反正现在,女儿出嫁了,儿子也结婚了,老马家的人,爱怎么想自己,就怎么想自己吧。反正以后,自己也不指望老马家了。性格执拗的公公,半身不遂的婆婆,她才懒得跟这个家,再有其他瓜葛。
典礼完后便是吃宴席,虽然马家在村上,是小门小户的人家,本家人也就七八户,但外来的亲戚多,最终还是摆了十几桌的宴席,众人吃着宴席,吃着秀峦蒸的那些花花。
国增嚼着花花,这花花虽然好吃,但国增却在心底里,闷闷不乐。依旧想着那天,自己一脸懵逼的回到家中,看到众人忙里忙外的蒸花花,自己却像是个傻子似的,站在那茫然。
一会,马家的侄子们,手举着托盘,要闹姑姑和姑爷。这是村子上的风俗,侄子结婚,姑姑姑爷们要给赏钱,用于马家的侄子们,买烟抽。侄子们先是到了秀峦们的桌上,秀峦和秀萍,一人掏出五百块钱,马菲也随着姑姑们,掏出五百块钱,只是到了秀玉这,她只掏了二百块钱。
侄子们都知道,三个姑姑,不能一概而论,但只想在面子上找齐。便对着三姑秀玉道:“大姑二姑,都是给五百,三姑,你怎么才给二百啊。”
秀玉便开始哭穷:“哎呀,家里没钱啊,你们也知道,我家穷,哪有那么多钱啊,二百块钱,不少啦。”
秀峦和秀萍,瞥了妹妹一眼。
见三姑迟迟,不肯往外继续掏钱,侄子们也不再勉强,转身举着托盘,到了姑父们的桌前。
邢荣军很是爽快,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,递给了侄子们,对着众人道:“你们拿去买烟抽。”
国增坐在一旁,心有不悦,觉得邢荣军,这是在显摆,对比之下,让自己感到自卑。他自然没法跟邢荣军比,按照自己之前的打算,国增掏出了五百块钱。
到了三姑父这,三姑父李连财,唯唯诺诺,先是掏出了一百块,侄子们不依不饶:“三姑父,你给的太少了,你没看二姑父打的样吗?没看大姑父出手,也是很阔气吗?你这一百块钱,打发叫花子呢?”
李连财傻乎乎的笑着,又掏出了一百块,并对着众人道:“行啦,我没钱啦,我就这点钱啦,二百了,不少了。我和我你三姑加起来,都四百块啦。”
侄子们瞥了一眼三姑夫,之后便走了。
而后,侄子们去小卖部里买了几条烟。接着,给每个姑姑和姑父,都分别退了一部分钱。给秀峦和秀萍,每人退了三百块,给秀玉退了一百块。给邢荣军退了八百块,给国增退了三百块,给李连财退了一百块。
不光是退了钱,侄子们还给了姑姑和姑父,一人一盒烟,作为回礼。
秀峦没好气的,说教着秀玉:“哭穷,回家哭穷去,在娘家哭什么穷?你自己在家,吃糠咽菜都行,到了娘家门口,就别抠抠搜搜的小气巴拉,这不是让人笑话吗?哪有嫁出去的闺女,在娘家门口哭穷的,真是丢人。”
秀萍接过姐姐的话茬:“就是,你听听李连财,刚才说的那些话,什么叫没钱了?什么叫二百块就不少了?听听这些没出息的话,你们两口子,真是夫唱妇和。”
秀玉傻乎乎的笑着:“我们家本来就穷啊,又不像你家这么有钱,你们都是大老板,我可比不了。“
待到吃完宴席,姜淑惠,马康健等人,便要回到县城。他们在县城的酒店里,也摆了十来桌,宴请他们在县城的邻里朋友。众人又急急忙忙的,往县城里赶。
老家只剩下马云唐夫妇,以及秀峦秀萍等人。姐妹两个,又忙着收拾屋子,打扫院子。这婚是结完了,宴席是吃完了,侄子等人是去县城里,赶第二场了。乱七八糟的老家,得她们姐妹俩收拾。
邢荣军跟着去了县城的酒店,在那忙乎着招待客人,登记礼账。国增没有去县城,他得回家放养,家里养的这三四十只羊,一天至少得放一次,自己上午去了大摩河村,下午必须得赶回来放羊。
国增顶着烈日炎炎,坐在地头,看着这些羊,在茂盛翠绿的地里,无忧无虑的吃着青草。他掏出了那盒,今天侄子们回礼给的烟。而后拆开烟盒,掏出一直点燃,狠狠的吸了一口。这烟是好烟,玉溪牌子的,得20多块钱一盒。平时自己抽烟,也就抽四五块钱的烟,哪里抽过玉溪,这样的好烟。
唉,国增叹了口气。往事随着吐出的烟雾,徐徐涌现在自己的眼前。
两三年前,自己不想继续在厂子里,按部就班的上班,打工,觉得这样赚不到钱,没有什么前途。因为靠着死工资,根本就不够儿子,以后结婚娶媳妇,买楼买车的钱。而且这些年,媳妇秀峦也因为自己没本事,赚不来钱,而嫌弃自己,时不时的揶揄,呵嘲讽自己,时不时的和自己吵架。贫贱夫妻百事哀啊,这句话,自己真是感同身受。
倘若一个男人,一个一家之主,没本事,赚不来钱,别说是外人,就连你的媳妇和孩子,都会瞧不起你。在秀峦的影响下,就连闺女刘静,也看不起自己了,也嫌弃他这个当爸的没本事。
自己能怎么办?自己不想多赚点钱,多为儿子攒下点家业吗?但自己能力有限,要想多赚钱,只能从厂子里出来,干点什么了。
自己苦苦思索,考察和看了一些行业,三思之后,慎之又慎,最后选择了搞养殖。半年前,自己辞掉了在厂子里的活,从山东省那边,进了二十多只波尔山羊,从此便在家里,开始养羊。这对于自己来说,是人至晚年,最后一次的创业,自己的成败,乃至这个家的成败,就在此一举了。
但养羊之路,哪是那么一帆风顺。从养羊最初,到现在,这半年多的时间里,自己就处处不顺,处处受气,处处不被人理解。
“苦啊,累啊。”国增吸了口烟,起身扛着鞭子,招呼那几只,要蹦出自己视线范围内的羊。自己这日子,过的真是又苦又累,一种从未有过的苦和累。这种苦和累,跟物质无关,都是心里的委屈,纠结,烦闷。
“唉。”他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道:“苦不苦,就当自己是个二百五。累不累,就当自己是个窝囊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