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龙仞打了个哈欠,将最后一滴回流的酒液接入壶中,壶盖“咔哒”合拢。他翻身躺回城墙垛口,草帽重新遮住大半张脸,左手枕在脑后,右手拎着酒壶悬在半空,指节偶尔轻叩壶身,发出清脆的“咚咚”声。
护城河的流水声、野草的沙沙声、远处关隘隐约的号角声交织成催眠曲,他草帽下的呼吸逐渐绵长,轻微的鼾声伴着酒香在城头弥漫。金樽玉壶斜倚在他腰间,壶嘴挂着的酒珠折射出七彩光晕,与城头的阳光、城下的流水构成一幅慵懒而诡异的画面——刚刚以一己之力镇杀极魔先锋的酒神,此刻竟像个醉倒在田埂上的农夫,对身后关隘传来的震动充耳不闻。
几只灰雀落在城墙砖上,蹦跳着啄食残留的酒液结晶,胆大的甚至跳到玉龙仞草帽上梳理羽毛。它们似乎感知不到这位“酒神”体内的磅礴神力,只将他当作无害的醉汉。当阳光爬过草帽檐,照亮玉龙仞嘴角那抹满足的笑意时,金樽玉壶突然轻轻震颤,壶中醉仙酒发出细微的嗡鸣,仿佛在为主人的酣睡伴奏。东城门的风,终于吹散了最后一丝血腥味,只留下酒香与阳光交织,在青灰色城墙上静静流淌。
万木森罗观关隘指挥中心的青铜穹顶下,八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正悬浮在石桌上方,球体内流动的金色光纹突然剧烈闪烁。负责监控东城门的斥候营士兵李默猛地从座椅上弹起,撞翻了手边的青铜灯盏——水晶球表面浮现的画面,让他瞳孔骤缩成针:城墙下,金色酒液如瀑布倾泻,落地化作百名琥珀色傀儡;极魔三强的冰火山河杀招被金色光晕震退;九道杀环依次爆发,狂雷天网撕裂冰刺,黄金龙咆哮震碎火焰,麒麟虚影张口吞下三强灵魂……
“快!快通知总指挥!”李默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,双手颤抖着转动水晶球底座的符文转盘。光芒顺着石桌边缘的凹槽流淌,迅速汇入中央的主水晶球。指挥中心的青铜门在此时轰然洞开,关隘总指挥萧长庚与七位谋士团成员疾步而入,玄色披风带起的疾风掀动了案几上的羊皮地图。
“何事喧哗?”萧长庚的声音沉稳如旧,目光却在触及主水晶球画面时骤然凝固——画面中,玉龙仞正举杯遥敬,身后千丈麒麟虚影的鹿角刺破云层。当第九杀环“上九天”的银色刃片斩断最后一缕魔气,萧长庚猛地拍案而起,玄铁打造的案几竟被震出蛛网裂纹:“此等战力…东城门无忧矣!”他悬了三日的心终于落地,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,“传我命令,东城门防御维持现状,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!”
谋士团首席陈玄策推了推玉片眼镜,镜片反射着水晶球的金光,后背却已渗出冷汗:“幸好未派人支援…”他想起三日前参谋部提出的“增兵东城门”提案,后怕地拍了拍胸口,“若我军贸然介入,恐怕会被酒神冕下的杀环误伤,反成累赘。”旁边的枯瘦谋士颤抖着端起茶杯,茶水泼洒在衣襟上竟浑然不觉:“九…九个杀环…这是传说中的麒麟真身啊!”
水晶球的光芒顺着指挥中心的符文管道流淌,如金色溪流注入关隘各处的传讯法阵。西城门箭塔上,弓箭手们正搭弓瞄准远方魔影,当水晶球画面投射在箭塔石壁上,一名年轻弓箭手的箭矢“哐当”落地:“那…那是东城门?”画面中琥珀色傀儡手撕极魔小兵的场景,让他手中的铁胎弓险些脱手。南城门的连珠炮操作手们停止填装火药,扎堆盯着炮台上浮现的影像,当麒麟虚影发出咆哮,二十具连珠炮竟同时发出低鸣——那是武器灵纹对神兽威压的臣服。
消息如潮水般涌向后方城池。万木森罗观下的“落枫城”中,酒馆酒客们拍着桌子欢呼,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;学堂里,教书先生用戒尺指着空中投影的玉龙仞身影,对孩童们高喊:“记住这个戴草帽的男人!是他守住了我们的城门!”连最偏僻的药铺里,老掌柜都颤巍巍地搬出铜镜,反射城头的影像,口中喃喃:“神兽显灵…我人族有救了…”
东城门的阳光依旧温暖,城墙垛口的玉龙仞翻了个身,草帽遮住了嘴角的笑意。他腰间的金樽玉壶轻轻震颤,仿佛在回应关隘传来的震天欢呼——这场以“异常防御”为名的赌局,终究以最震撼的方式,落下了帷幕。
东城门下的金色酒雾尚未散尽,极魔深渊要塞的黑曜石大殿已陷入死寂。十二根幽绿鬼火图腾柱映照着魔渊统帅扭曲的面容,石桌上摊开的兽皮情报还沾着未干的黑血——先锋军三大统领战死、五千精锐全灭、九阶傀儡军团的碾压性战力……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,刺穿极魔高层的侥幸心理。
军事长老枯骨的骷髅头拐杖重重砸地,红宝石顶端裂开细纹:「东城门有麒麟神兽镇守,短期内不可再攻!」此语一出,七位长老纷纷颔首,连最激进的血瞳夫人都沉默——极魔一族百年积累的先锋战力折损过半,若强行再攻,只会重蹈覆辙。魔渊攥碎手中的兽皮情报,暗紫色鳞甲下的肌肉虬结:「传令全军,后撤百里,加固防线!」这个决定意味着极魔酝酿三年的「破观计划」彻底搁浅,东城门的酒神传说,自此成为悬在极魔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万木森罗观关隘的士气则如火山喷发。西城门箭塔上,弓箭手们望着水晶球回放的麒麟虚影,铁胎弓拉得更满;南城门连珠炮操作手们将火药填得更实,炮口擦得锃亮;北城门盾战士拍着同伴的肩膀,笑声震落垛口积雪:「有酒神在,怕什么极魔!」守城士兵们不再紧盯防御工事,转而将目光投向东方——那里的青灰色城墙下,草帽与金樽玉壶的剪影成了比任何阵法都可靠的定心丸。
关隘参谋部统计显示,东城门之战后,守军请战书数量激增三倍,逃兵现象彻底消失,连伤兵都吵着要重返前线。这种从紧张到自信的转变,比增兵万人大军更能稳固防线。
「东城门有酒神,撒酒可镇魔;金樽玉壶响,极魔尽披靡。」朗朗上口的歌谣很快在关隘传唱开来。巡逻兵将歌词刻在箭杆上,孩童用石子在城墙下拼出酒壶图案,甚至连伙夫都用面团捏出戴草帽的小人。玉龙仞的「酒神」名号不再是兽界传说,而是万木森罗观的守护神象征。当落枫城的货郎将歌谣编成小调,用竹笛吹遍周边城镇时,「金樽玉壶」成了最硬通的护身符——商旅们将酒壶图案绣在旗帜上,山贼悍匪见之退避三舍;农家在门楣挂起木雕酒壶,祈求风调雨顺。这种文化层面的威慑,比单纯的战力展示更深入人心。
兽界与极魔界的势力天平也因此倾斜。万兽谷的虎王派来使者,愿以千年灵药换取麒麟赐福;鹰族圣地送来金羽战衣,只求玉龙仞在兽界议会中为其发声。极魔深渊要塞则陷入孤立,原本依附的小族群开始暗中接触兽界,连深渊内部都传出「质疑魔渊统帅」的流言。兽界议会的青铜议席上,麒麟使者的话语权首次超越龙族,只因东城门那顶草帽——当一个人能以酒化兵、以环镇魔,他所在的阵营,自然成了三界瞩目的焦点。
城墙之上,玉龙仞翻了个身,金樽玉壶中的醉仙酒晃出几滴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远处关隘传来的歌谣隐约可闻,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将酒壶凑到唇边——这场以酒为名的防御战,威慑力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