樗里封将金色龙鲤扔进鱼篓,又看了看云深那依旧是空无一物的鱼篓,笑道:“还是不够热闹啊。”
云深被他的话从恍惚中拉过神来,指向平静的海面,嘴角微翘:“不真的进去看看,怎么知道是否真的热闹?”
樗里封摇摇头,用脚踢了踢身边鱼篓,那尾金色龙鱼瞬间惊恐起来,在狭小的范围内上蹿下跳:“来了多少人?”
“你不需要管这些,只要保证这次“鱼儿”不会跑就足够。”云深手腕轻轻敲打鱼竿。若是潜入水底就会发现,这鱼线上并无鱼钩,也无鱼饵,就连鱼线,也是云深以一口纯粹真气吊坠而成。
在二人谈话期间,有只小鱼咬住那根由灵气凝聚的鱼线,云深只是微微皱眉,便将其放开。并非他有好生之德,而是觉得鱼儿太小,不配自己提杆。
樗里封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,这位“古怪”道友,还真是对得起这个道号。是生意做得太大了,觉得苍蝇腿入不了自己的法眼?
“仙君剑术如何?”
云深嘴角一阵抽搐:“天生的神仙种,学什么就是什么,莫说剑术,哪怕是雷法、符箓、禁制,在同境之间也能算得上是登峰造极。
你出手个一两次,道术就被那小子偷学过去了。”
在这位以“古怪”为道号的飞升境大修士眼中,陈姬根本配不上“仙君”之称,更适合阳神的“诡谲”为道号。因为在云深眼中,陈姬就是个非人非神非兽的东西。
没有人的情感,没有神的理性,也没有兽的野性。他完全就是一个复合品,一个…完美的试验品。
所以,论起修士资质,天底下只分为陈姬和其他。
云深又点着一根烟,自从来到这修仙的人间,自己的烟瘾就特别大。之前在人类社会的时候两天一包烟,现在这整整万年过去,一天两包都不够自己抽的。
在他看来,抽烟、小酌,能让自己的大脑变得清晰,想事情的时候,思路更灵敏。
“现如今的龙腰洲,做客之人有多少?”
樗里封思索片刻,无奈地摇摇头:“算不清楚,有人境界甚至比我都高,根本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。更别说他们是来朝贺,还是来找茬了。”
云深嘴角微微翘起。但却看不出丝毫喜悦,反而有些隐隐作奴的意味:“那要看贺寿之人是什么境界,找茬的又是什么境界,是否你我能开罪得起。”说着,他斜瞥一眼樗里封,自己甚至不知道他是来贺寿,还是来找事的。
突然,云深猛地转过头,看向龙腰洲的最西边,十万大山和屠龙郡接壤处,嘴角一阵抽搐,露出马脚一抹怪笑:“老子就晓得你也在!这盘稳了!”
樗里封赶紧扔下鱼竿,站起身极目远眺,心中惊涛骇浪。原本摇摆不定的立场,在这位后辈的出现,瞬间坚定起来。
“早说你也在啊!早知道你也在,那小姑娘都不用挨揍!”樗里封强压下心中激动,坐回去继续钓鱼,只是双手有些微微颤抖。甚至还有些压不住即将上扬的嘴角。
只因在十万大山边缘地带,温央陵寝的神道上,安静地坐着一位身穿黑袍腰悬剑的年轻书生,正端着一碗烈酒,为温央墓旁边那座小坟敬酒。嘴中喃喃自语:“陈老弟,有种。”
此人,正是从中土神洲赶来,天底下陈姬最佩服也是最信任的人之一,修行路上的领路人,大剑仙,天下第一鬼物——诗鬼剑仙,李贺。
李贺倒完一碗酒后,将那白玉做成的酒碗轻轻放在陵墓前,然后双手负后,了望龙腰洲南海:“要不是为了你身后的主子,都不会留你到现在。”
诗鬼剑仙余光扫向远处,山脚下,那位摆摊算命的年轻道士:“过来叙叙旧。”
坐在北海岸的云深深呼吸一口气,心里用家乡话骂了一句娘,就李贺敬酒这短短半柱香的功夫,发生的一个小变故,就让他和樗里封两个人间顶尖大修士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。
二人身边蹲着位中年青衫书生,捧着把石子,一颗颗朝海中丢去。石子入水悄无声息,但掀起的海水暗流却足以将所有鱼儿全部赶走。
十四境也是分强十四和弱十四的,而樗里封则属于后者,那青衫书生,则是前者中的前者。
“别紧张,我只是来处理一些麻烦而已。”张载扔完手中石子,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:“你们想看热闹就看,不想看热闹,可以回了。”
青衫书生抬手按住脖子,活动两下,然后拉伸了下双手和双脚,做了套以前云深这个后生教给自己的“体操”,轻声说道:“这么久不出手了,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扛得住啊。”
云深低着头,“老祖谦虚了。”
能不谦虚吗?白玉京那几位道门大真人加起来,怕也是不够这位横渠老祖锤的。他可是夫子挂腰刀——能文能武啊。
“嗯,不错,白玉京这次也算靠点谱,舍得有个人来。”张载抚掌大笑。
先前和李贺正“相谈甚欢”的年轻道士一步跨出,瞬间来到张载身前百丈处,微笑:“我们白玉京对于天下再怎么不管,也不至于让别人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。”
李贺瞬间出现在那年轻道士身后,手掌按住腰间剑柄,一脸你敢说出一句不中听的话,老子就砍死你的架势。
见此场景,樗里封赶紧起身,来到李贺对立面,手中佛珠瞬间绽放金光,耀眼夺目:“后生,脾气不要这么暴。”
他突然感觉脖颈一凉,还有些沉。用余光向后撇去,只见云深的那杆方天画戟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。先前还其乐融融的两人,如今只是一句话的功夫,便刀兵相向:“我劝你把脑子洗干净再讲话。”
张载怼年轻道士,李贺要杀年轻道士,樗里封要拦李贺,云深要阻拦樗里封救人,这四人要是打起来,加上还未出现的几位躲在幕后之人的插手,整个龙腰洲怕是要沉入海底。
张载抽抽嘴角:“反正都打不过我,在这里嚷嚷什么?”他微微闭眼,深呼吸一口气,睁开眼看向天边一抹红光,微笑:“老夫金丹之时,可没这么大的排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