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晴朗,万里无云,在离开太安城的官道上,有红衣青衣并肩而行,身后跟着位身穿华服的贵妇,只是那红衣青年略显滑稽,只因身后拉着一辆小板车。
在那小板车上,躺着一具无头尸骨,正是大篆宰相,林陆。
收尸的目的圆满达成,甚至还在大篆京城耀武扬威一番,大摇大摆地揍了很多人,还全身而退。
在那青衣女子的身旁,站着一位身穿华服却略显狼狈的贵妇,贵妇怀中抱着那位因饮酒过多而正在酣睡的孩童。
“又要对那些守将造成伤害,又不能取他们性命,哪怕重伤也不行,真是麻烦。”许羡君努努嘴,“自己还得挨两箭,图啥?”
陈姬摇摇头:“他们既然拿着大篆朝廷的俸禄,就要为大篆朝廷办事。若是我大庭广众之下救走了这对母子,他们不反抗不受伤,回去很难交差,怕是家人也要受到牵连。
若是我不受点伤,以那皇帝的心性,结果怕是一样。”
许羡君努努嘴,当时陈姬牵引那些羽箭往自己身上扎的场景历历在目,有些心疼,又有些想笑。谁家士卒射箭能射百丈高?
“非亲非故的,管他们做甚?就算你帮了他们,他们也还是无名之辈,大篆是保举制,并非斩将便能封侯拜相的。”
是啊,奴隶永远是奴隶,贱民永远是贱民,二那些贵族世家,则永远是贵族世家,享尽一国繁华。
林陆的三次变法,每次都是奔着废除保举制度去的,但侵犯了那些贵族的利益,所以次次都是以失败告终。
“参军入伍,进了沙场便是生死有命,不知道别人怎么想,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,既然拿起刀剑兵器,就应该做好时刻赴死的准备。”
陈姬余光看了眼那对可怜母子,继续说道:
“可若是因为我劫法场而死,难免有些不值得,况且,他们也是一个个家庭的顶梁柱,这里也不是沙场。
若是在沙场上遇到我,就算让他们死无全尸,也算他们活该。同理,若是我死在战场上,也不能怪别人,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。”
许羡君放缓脚步,慢了陈姬半个身形,问道:“林家其他人,为什么不救?以你的本事,完全有机会救下来,哪怕他们不愿臣服,扔在十万大山关到死就是了。”
陈姬微微皱眉:“他们的生死关我何事?真要按你说的,还不如杀了他们干净,省得以后一回山就能见到有人骂我个狗血喷头。就这么下去和老宰相作伴,我清净,他们也痛快。”
许羡君“哦”了一声,小声嘟囔一句:“真是双标。”
“我从不否认,我的人品确实不好,甚至可以说很差。”陈怀仙加快拉车的脚步:“但在世人眼中,我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,那倒不如按自己喜欢的来。起码舒心,不糟心。”
身后那贵妇有些幽怨地看着陈姬的背影,既然把我和孩子都救下了,为何不将我的丈夫也救下?口口声声说和这孩子有道缘,要将其收为弟子,那为什么要看着孩子的父亲去死?
真是道貌岸然,人面兽心的东西。
许羡君斜瞥了贵妇一眼,嘴里阴阳怪气地说道:“可怜啊可怜,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父亲,娘俩无依无靠,这日后该怎么活啊!”
此言一出,身为大篆公主的贵妇再也绷不住情绪,眼泪哗哗流下,掩面哭泣,刚要指责陈姬的心狠和许羡君的幸灾乐祸。
却听见陈姬一声不甚耐烦地怒喝:“闭上你的嘴!”
那贵妇立马变得噤若寒蝉,只敢在心里悄悄骂上陈姬两句。可殊不知,自己身为大篆皇室成员,本就在陈姬的必杀名单上,此番被救下,已经算是破例,若是再言其他,陈姬怕是忍不住将这贵妇一巴掌拍死。
越远离太安城,气温就越高,阳光炙烤大地,大地龟裂的厉害。田园中没有庄稼,沿着官道,时不时能见到几个皮包骨头的难民,倒在路边奄奄一息。
连年大旱,饿殍千里。
贵妇刻在骨子里的高贵,使她看向那些难民的眼神满是厌恶、嫌弃。
陈许这对夫妻路过难民之时,会时不时递给他们一张大饼,或者一些身上力所能及的吃食。野果、糕点、肉脯、干粮,只要是身上有的,便给。
只是出门走得急,身上的食物不足以救济全部灾民。
许羡君拿出一块金晶,在某位快要饿死的青年面前晃了晃,那青年眼神呆滞,并未去看那块价值连城的金晶,而是死死盯着许羡君的另一只手。
半张油饼。
“这些贱…难民真是不知好歹,这么大的金晶,都能在太安城买下多少间铺子了!”贵妇努努嘴,有些不屑的说道。
许羡君笑着将油饼递给青年,转身时已经换上一副阴郁面孔,不顾那贵妇的挣扎,抢过孩子塞进陈怀仙怀中,随后掐着贵妇的脖子走向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包。
陈怀仙抱着孩童,静静地看着那些难民,时不时会递给那些难民一些食物,不多,但足以活命。久而久之,那些百姓自然而然地在那一袭红衣身前排起长队。
这位神仙老爷身上好像有吃不完的粮食。
不断有百姓接过粮食后,朝陈姬跪拜,陈姬将其一一扶起,嘴里不断说着:“使不得、使不得。”
乱世之中,大旱之年,对于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来说,千两黄金往往比不上一口吃的,没必要是什么山珍海味,能保住性命就好。
在确定眼前百姓各个手中能有吃食后,陈姬将孩童安放在板车上,拉着小车往远处走去。为林陆挑选一处合适的风水宝地。
至于许羡君嘛…她教训完那个女人,自己就跟上来了,一个堂堂至高,哪怕想要遨游人间,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罢了。只是现在的她,下意识地将自己当成个小媳妇,想粘着自己的夫君罢了。
难民们啃着大饼,无人注意,仙君走过的地方,一朵朵彼岸花悄然开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