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二位…如何称呼?”
“林陆、云深。”
林深时见鹿。曾有大修士留下谶语,若是这位大篆王朝的宰相天资极好,好到超过林煜、李贺,乃至于超过如今的妖祖。
若是他愿前往白玉京修道,一定会成为得道高真,成为白玉京的顶梁柱。
若是前往净土修习佛法,就一定会成为一尊佛门龙象。
若是前往大同洞天,则一定会成为当世大儒。
可这位宰相却极其不喜修道,只愿用着一生短短百年寿命,守着大篆这一亩三分地。
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。
而那位名为“云深”的逆流者,身为两座天下的第一位逆流者,天生受到共主的庇护。某种程度上来说,陈怀仙,就像是第二个云深,都是修行天赋极其好,学什么就是什么,从来不存在什么大道瓶颈。
陈怀仙二人缓缓漫步在战场上,距离城头越来越近,城头上那两道身影就越来越清晰。
陈池率先笑道:“这位大篆王朝的宰相大人,是林煜家族的后人,也是最后一脉后人。他也是长城修士唯一视为朋友的人。”
陈怀仙有些疑惑:“为何?”
陈池指了指那布满剑痕,尽显沧桑的城头,神色感慨:“在万年前,登天之战结束后,妖族和人族也就回到了原先的状态,妖族攻伐,人族防守。
可长城作为一颗钉子,深深扎在妖族大地的边缘,虽说造成不小的影响,却也孤立无援。别的暂且不论,只说一点,长城土地贫瘠,黄沙漫天,就连最基本的自给自足都做不到。
那时候的长城想要继续守护下去,就只能靠着人间那些王朝、仙府送来的补给,勉强度日。最先送来补给的,是隶属于龙虎山的山岳渡船“雷舟”。有这座“道都吾山,愈久愈昌”的龙虎山领头,人间其余王朝仙府也会象征性地送来物资。那时候的长城还算富裕。
只是三千年前,那条“雷舟”被天罡王座重鸣设法击落,沉入海中。
此后的龙虎山经济一蹶不振,再也无法承受这样大规模跨洲传递物资,那条耗尽一宗财力打造的“雷舟”也就成了历史的尘埃。”
陈怀仙点点头:“雷舟沉落后,没了龙虎山的带头,人间的仙府王朝也就不再给予长城物资。晚辈所说可对?”
陈池点点头:“他们不是不再送,而是要我们花大价钱买,运往长城的粮食贵得离谱,离谱到哪怕是林煜散尽家财,也支撑不了几百年。守城修士不得不冒险厮杀,用妖族的珍贵内丹,去换取一些在人间分文不值的东西。”
他看向城头,神色黯然:“林煜就在这里,看着那些晚辈牙牙学语,到拿起刀剑踏上修行,再到战死沙场。驻守城头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,但他就站在那里,将近整整两万年。从两万年前的戍垣到现在的长城,从金丹到十四,他从未停歇,没有任何儿帮他分担压力。
直到那个名叫林陆的家族后辈长大成人,十六岁,林陆第一次来到长城看望家族老祖,一同带来的,还有大篆上上任皇帝免费送来的三千万石漕粮。
他就像长城守军黑暗人生中的最明亮的星,用了十年时间,在人间奔波,游说八洲王朝,不是让他们免费送粮,而是把价格打下去一些,直到守军不用冒险出城厮杀,用生命去换粮食。
而这些林陆做宰相的这些年来,大篆王朝每年都会送来粮食,或多或少,都是心意,都是这位宰相倾尽所有换来的。”
他笑着拍拍陈怀仙的肩膀:“长城守军可能不认你这位人间新主子吗,但一定会认这位大篆王朝的宰相。你们人间人所不齿的刑徒流民,在长城守军眼中,都是同道中人。”
陈怀仙眼中流出崇拜之色,抬头看向城头,只见城头上站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,已是杖朝之年,满头白发苍苍,一脸褶皱,就连呼吸都变得很微弱。哪怕身体已经到了极限,他也是要来见见这位仙君的。
见到了,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。
在老者身侧,站着一位衣着奇怪的青年,西装革履,满头银发,手指间夹着根卷烟,看上去有些斯文败类,一双邪魅的眼睛微微眯起,静静地注视着陈怀仙。
在云深的身旁,屹立着一杆极长的方天画戟。这便是共主当年所赠送给他的仙兵,他和共主也有一场赌约。
二人视线交汇,不等陈怀仙开口问好,云深便哈哈一笑:“仙君道友,云某携友再次拜会!”
陈怀仙只能微微一笑,先是朝林陆作揖行礼,随后朝云深抱了抱拳。
云深也不废话,直接祭出一把水滴状的飞剑,天地间响起一声水滴滴落池塘的声响,随后林陆和陈怀仙二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,哪怕是陈池这么个活了万年的老东西,也找不到二人的去处。
云深道号“古怪”,性格喜怒无常,所拥有的本命飞剑也是极其古怪,名为“心乡”,正是那“吾心安处是吾乡”,本命神通,营造天地。
云深吐出一口白烟,单手贴住鬓角,理了理满头银发,若不是老友年纪大了,已是白发苍苍,自己才懒得换个发色。
“古怪道友,喝两杯?”陈池跃向城头,指向城内的一家酒肆。
云深摇摇头,扔掉手中烟把,笑道:“客从远方来,人家都是不亦乐乎,咱们那位春秋道友倒好,躲着不见我。”
陈池无奈地摇摇头,指向他身后:“在你身后站很久了。”
云深转过头去,只见有黑衣青年抱剑而立,神色冷淡,双眼微阖:“有事?若是想靠你那张嘴去改变大篆即将发生的历史,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。陈姬的性格太执拗,只要想好的事情,就算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,他也不会更改。”
云深“哎哟”一声,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、这位不善口才的春秋大剑仙,一次性说这么多话,不容易啊!
其实他知道,此次见面,连问剑都不用再问了,林煜的境界又精进不少。但听到林煜这么说,云深还是不死心地问道:“为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