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离开师部之前,张宝根特意去拜访了一个“神交”已久却从没见过面的“朋友”。
因为收复沙洲据点失败,而不得不刚刚退回师部来的那群知青里,有个男人整天因为抑郁而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。
莫疆生直到现在还无法明白,为什么五连那边的驻地就被老秦那群人给收复了,而偏偏自己这群明明更熟悉环境和地理的地头蛇却最终一败涂地。
“这个答案我也无法告诉你,”眼前的年轻连长微笑着看着自己,眼神似乎很真诚,“但我记得你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过,你欠我一件事,是吧?”
莫疆生默然的看了张宝根一眼。
“我是说过,你说就是了,大不了一条命,我认。”
张宝根笑得纯洁无瑕。
“都是革命同志,不过是觉悟有先后罢了,什么命不命的?新社会几十年了,咱们不兴那些旧社会的荼毒。”
“我听说你父亲去了新成立的第九师?”
莫疆生皱眉。
“你打听这个干嘛?”
“我需要从吐鲁那里找出一个本该分给第九师的知青,把她转到我们师红旗八连去。”
莫疆生的目光发生一丝变化,张宝根知道是他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鄙夷。
“想不到你也是这样的俗人?”
“不过那家人能走关系走到你这里来,也确实厉害!”
张宝根拍拍他的肩膀。
“第一、我不认识她,第二、我也没和她家里有什么联系,第三、我看中的是她的文笔,第四,她是我连里的知青推荐的,第五,再乱说话,别逼我削你!”
莫疆生看着眼前微笑和煦的男人,一时目瞪口呆。
“你削我?”
“对!我削你,我让梅子把你怂恿大家去收复绿洲、并暗中发动竞赛、最后黯然失败的事写成文章发兵团日报去。”
“别发急,”张宝根微笑着打断了急于反驳的莫疆生,“我知道你家里和兵团日报的好些人都不太对付......。”
莫疆生一口血被逼到了喉咙,气得一脸通红。
md,畜生啊!
这不是让他莫疆生在所有兵团子弟和家庭前被公开鞭刑么?
还是由他暗恋过的女子亲手送他上刑场。
莫疆生犹豫了半天,最后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。
“帮了你这件事,之前沙漠的事我们一笔勾销!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
莫疆生立即请假跳上半夜过路的汽车去了北疆,他这人从来都是说话算话。
当第二天宝根慢悠悠爬上去北疆的汽车时,副师长老邱专门过来和他说了几句话。
“小张啊,这件事真是多亏你了!”
“疆生这孩子心眼其实不坏,就是做事不太考虑旁人的感受,历练太少。”
“这次他消沉到这个程度,我和他家里都很担心。”
“呵呵呵呵,也就你小子有办法,立即把他给骗回了北疆,人也有了生气。”
“早去早回,一路平安。”
张宝根笑了——幸亏莫疆生不在现场,否则肯定会发现自己被某人给卖了还在帮某人数钱。
......
吐鲁火车站,戒备森严。
一个年轻但长相普通的女子正拼命解释和挣扎着。
“同志,听我解释,我不是想混入火车站扒车跑回去,我真是过来反映情况的!”
“我和别人互相拿错了行李,我的证件和介绍信都在行李里,求你们帮我追查一下。”
可惜保卫人员不为所动,利落的把女子铐起来关入了小黑屋。
“像你这样的借口,我们早就领教得够多了。”
“你老老实实的,今晚好好反思,明天认真交代问题~!”
“至于你反映的情况,我们也会去核实......。”
可让女子绝望的是她被关了四天,对她的审问越来越严厉,而能证明她没有问题的人却一直没能出现。
这名叫做余蓉的沪上女知青渐渐的沦入了绝望之中。
......
浑身酥软的跳下车,张宝根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在哀鸣。
要不是这个女知青对他太过重要,他也不会不惜跋涉千里过来救援。
余蓉,二十岁,沪上人,长相虽然普通却胸中有丘壑。
她本该是分配去第九师的知青,却因为和人互相拿错了行李丢失了介绍信和证件,从而无法报到。
虽然有老乡和同车的人帮忙作证,但负责登记的人还是让她去火车站想办法去找回自己的行李。
没有介绍信不行。
可谁知却被火车站保卫人员当做“消极分子”给抓了起来。
火车站那边也派人去找过那个负责登记的同志,可谁知那人和余蓉的老乡们当晚便坐车去了第九师。
因为路途太远,而且第九师还是新设的,靠电话根本找不到人,所以这人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才回来。
那时的余蓉已经被强制遣送回了老家,幸好在她被处理之前,负责登记同志的证言被发到了沪上,拿错行李的知青也把东西寄到了火车站。
但几天的小黑屋生涯让她对向往的天山冷月失去了的期盼,改为去了西南建设兵团的椰林竹海。
张宝根认清了一下方向,大踏步的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。
——这个余蓉可不简单!
她今年去了西南后,不光拿下了西南兵团的一等奖,还替西南建设兵团拿下了这次全国知青征文的唯一一等奖!
张宝根觉得这 位女同志天生就该是红旗八连的人。
余蓉很是憔悴的抬起头,却没想这次居然看到了除保卫科外其他的人出现。
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。
她这辈子都记得,这张阳光明媚的笑容给处于人生最黑暗的自己所带来的光明和力量。
“余蓉同志,我是第三师直属红旗第八知青连的连长张宝根,你也许听说过我的名字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,余蓉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。
“少先队的那个.....?”
“没错,就是我。”
年轻的连长笑起来。
“我刚好办事路过这里,不小心听到了你的名字。”
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你应该是当年陆铭(沪上少先队总队长)手下的全沪少先总队的宣委?”
“也是全国沪上优秀团员的候选人之一,我见过你的照片,也许我能帮你证明你的身份。”
余蓉差点哭出声来。
她没想到陆铭当年真的没有撒谎和夸张,这个张宝根居然真的是过目不忘,能记住手下所有干部的名字和资料!
全国总队长果然恐怖如斯。
其实张宝根的证词是最次要的,最主要的还是莫疆生家里打了招呼,那个正忙着四处送知青的登记员被立即找了回来。
余蓉的冤屈才被洗清,更在某人的“无意指点”下,成功找到了自己的行李。
心力交瘁的余蓉对于张宝根及时伸出的橄榄枝没有进行任何抵抗,当即便答应跟他一起去南疆。
相关的手续自然由莫疆生去搞定,这是约定里的一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