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呼——!可算回来了!” 王虎喘着粗气,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。
王虎停下脚步,抬眼望去,目光穿过稀疏的林木,落在远处山坳里。那里,几缕炊烟正慢悠悠地升腾。
“呵呵!兄弟们加把劲儿,咬咬牙赶回去,说不定还能赶上口热乎的!”旁边有人喘着气应和。
王虎闻声,回头扫视身后这支队伍。
一张张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脸庞虽然写满倦意,但眼神里都燃着回家的光。顿时胸中豪气顿生,大手一挥,声音洪亮地喊道:“行!那咱就别歇了,一鼓作气,回村!”
“好——!” 几十条汉子齐声应和,雄浑的吼声在山谷间骤然炸响,惊得林间栖息的飞鸟“扑棱棱”一片乱飞,惊慌失措地掠向昏暗的天空。
队伍中间,被一群精壮汉子有意无意护在核心的,是林北和几个半大孩子。他们小脸绷得紧紧的,努力跟上大人的步伐。
对他们来说,能不掉队、不给大人添乱,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。
林北也长长地吁了口气,胸腔里积压了一个多月的沉重仿佛随着这口气吐出去不少。
林北紧紧盯着那越来越清晰的炊烟,心头涌上一股暖流。终于要到家了!
只是这望山跑死马,明明看着炊烟就在眼前,脚下的路却仿佛没有尽头,蜿蜒曲折,硬是走到了夜幕彻底笼罩山林,一轮清冷的明月悄然挂上树梢。
幸好,队伍里腿脚最快的探子早已提前飞奔回村报了信。
当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终于踏出莽莽深山的最后一道阴影时,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鼻头一酸。
村口,一片温暖的橘红色火光驱散了夜的寒意。留守的男女老少举着火把,翘首期盼,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,映照着关切和欣喜。
几口临时架起的大铁锅正“咕嘟咕嘟”欢快地冒着热气,浓郁的香气早已弥漫开来,霸道地钻进每一个归人的鼻腔。
“呼——!”
“到家了!真他娘的……到家了!”
“这一趟返程,骨头都快散架了,没个三五天怕是缓不过劲儿来……”
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,有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,有人则迫不及待地卸下肩上沉重的猎物和行囊。
“快!快放下!过来歇着!东西让其他人拾掇!”
“对对对!这边有热水,大伙儿赶紧洗把脸,擦擦汗!那边肉汤都滚开了,大饼也烙得焦香,快来垫垫肚子!”
“嚯!香!真香!赶紧来喝口热乎的,这一个月在林子里啃干粮、喝凉水,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!”
村口瞬间热闹起来。肉汤翻滚的浓香、大葱辛辣的鲜香、柴火燃烧的烟火气、还有汗水和泥土混合的气息,交织在一起。
林北站在原地,还有些怔忪,看着眼前喧腾温暖的景象。
“愣着干什么?不过去吃点?”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林北回头,只见祁元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他身后,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可靠。
“大师父!”林北连忙行礼。
祁元面色平淡,目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赞许,在他身上停留片刻,微微颔首:“嗯。这趟表现不错。你二师父都跟我说了,危急关头能稳住心神,寻得一线生机,这份定力,很好。”
林北脸上微赧,有些底气不足地低声道:“还是多亏了二师父及时赶到……”
祁元摆摆手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:“那是两码事。对手远超你当前能应对的范畴,你能在绝境中冷静判断,已属难得。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感受到师父话语中的分量和鼓励,林北心头一暖,抬起头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:“是!弟子明白了,大师父!”
“嗯,”祁元目光温和了些,“去吧,洗洗风尘,吃饱喝足,再回去好好歇息。”
“是!”
看着林北瘦小却挺直的背影汇入那喧闹温暖的人流,祁元负手而立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。
“怎么样?这小子,没给你丢脸吧?”一个带着几分得意和爽朗的声音响起,林夜不知何时已凑到了祁元身旁,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。
祁元没有回头,目光依旧追随着林北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,片刻后,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清晰:“很不错。该说不说……帝王之相,气运天成。这份临危不乱、于绝境中窥见生机的本能……确实亮眼。”
天光熹微,几缕淡青色的晨光刚刚漫过山脊,村子还笼罩在一片静谧的薄纱里。突然,一阵喧闹的敲锣打鼓声由远及近,紧接着,一个嘹亮却带着几分睡意未消的嗓音扯开了黎明的宁静,穿透院墙直抵林北耳中:
“村口分肉喽——!新鲜的野猪肉,都来领啊——!”
林北猛地睁开眼,才发觉窗外天色已蒙蒙发亮。他有些意外地揉了揉眼睛——这个时辰,他平日早已起身练功,今日竟是少有的睡过了头。
不敢耽搁,他一个利落的翻身下床,动作迅捷如狸猫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。他抄起木瓢,舀起冰凉的井水扑在脸上,寒意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困倦。随意抹了把脸,水珠顺着下巴滴落,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到院子中央。
一个沉稳的拳架缓缓拉开。林北心中有些纳闷:今日二师父怎的没像往常一样推门进来督促?但疑惑归疑惑,这每日的功课,他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。
身形流转,拳风渐起。从晨曦微露到日上三竿,小院里的身影始终腾挪闪跃,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,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一套拳法打完,酣畅淋漓,林北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,气息悠长。他刚想转身回屋弄些吃食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。
“砰砰砰!砰砰砰!”
“来了!”林北应了一声,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,快步向门口走去。
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拉开。
门外站着的,是邻居王叔家的儿子王乐。少年跑得满脸通红,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,正扶着门框大口喘着粗气。
“王乐?”林北看着他那副模样,有些疑惑,“一大清早的,跑这么急做什么?”
“呼……呼……林北哥!”王乐喘了好几下才把气捋顺,瞪大眼睛看着他,“今、今天一早村口分肉,敲锣打鼓闹那么大动静,你怎么不去啊?!村里人都快领完了!”
林北恍然,原来是为这事。他笑了笑,语气平静:“我?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分了那么多肉也用不上,放着也是糟蹋。”
“哎呀!这哪成!”王乐一听就急了,连连摆手,“村里按人头分,人人有份,怎么能少了你林北哥的?再说了……”他凑近一步,压低了声音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兴奋,“那可是头成了精似的野猪王!你就不想尝尝,这肉到底有啥不一样?听说劲儿可大了!”
“这……”林北被他那副神秘兮兮又充满诱惑的样子逗得有些犹豫。
“别这那的了!”王乐看他松动,赶紧把手里提溜着的一个沉甸甸、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塞进林北怀里,“喏,我爹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!他知道你一个人吃不了太多,但该有的份例不能少,还多给你割了些好肉!你是没瞧见啊,”王乐眉飞色舞地比划起来,“村口那野猪抬出来的时候,好家伙!那獠牙,那身板儿!村里那些叔伯婶子们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下巴惊得差点掉地上!啧啧,那场面!”
林北掂量着手里沉甸甸、还透着凉气的肉块,心中微暖,点了点头:“好吧,有劳了。替我多谢王叔。”
“谢啥呀,太见外了!都是自家人!”王乐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白牙,显得格外爽朗。他探头朝村口方向望了望,那边似乎还有喧闹声传来,“行了,肉送到了,我得赶紧过去!村口那头还有不少杂活要收拾呢,我去看看能不能搭把手!”
话音未落,王乐已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转身,一溜小跑着消失在巷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