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初随口问道:“她把药渣子倒在后门?”
按照长安习俗,家中有病人的,喜欢把药渣子倒到大道上,让往来行人从上面踩踏,据说这样就能把病气带得远远的。
后门处只是个小胡同,而且一直上锁,出入怪麻烦的。
下人回禀:“没倒在后门,倒得挺远……一直出了胡同口。”
倒得远,只能说明一个问题。
就是这药渣怕被国舅府的人发现。
该不会,是白静姝的身孕出了问题,但是她为了苟延残喘,所以并未声张?
静初想了想:“你去胡同口附近瞧瞧,看能不能找到她倒的药渣子,收一些回来。”
下人领命。
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回来,将一个纸包交给静初:“找到了,胡同口不远有个粪坑,上面堆着柴火,挺隐蔽的,这些药渣就倒在了里面。”
静初打开纸包,取一根木棍拨弄着,仔细翻看。
药渣里面的东西,令她大吃了一惊。
不仅有全蝎,还有蜈蚣,血蝎,朴硝等,几乎都是微毒的药材。
这个药方,她也知道,乃是败毒汤的方子,可以消肿散结,清血解毒,主要用以治疗花柳、热毒等引起的咽喉肿痛,梅疹,便溺淋涩等。
真是白静姝病了?
应该不会是自己所想象的那种病吧?
可若是寻常的热毒生疮,对于白静姝这种身怀有孕的人,国舅府郎中断然不敢开这些有损脏腑,对胎儿不利的猛药。
而且,姜时意又鬼鬼祟祟,明显是不想被人知道。
该不会,除了楚傻子,白静姝还有过其他的男人?
对于此事静初全然不知,毕竟,白静姝自从嫁进国舅府,楚夫人看管得严,她就鲜少有外出的机会,更遑论是与别的男人厮混。
耽搁了一会儿,隔壁国舅府也没有消息传过来。她就不再枯等,打算返回侯府。
刚出门,没想到竟然迎面遇到了白静姝与姜时意主仆二人。
白静姝一手扶腰,在姜时意的搀扶之下,慢腾腾地朝着静初这里走过来。
大老远的,就微眯了眉眼,唇角浮上讥诮。
“哟,这刚刚大婚第一天,妹妹不在侯府与宴世子新婚燕尔,怎么一个人跑回家里来了?是不是不听我的劝告,这时候后悔了?”
楚国舅夫妇二人很看重白静姝肚子里的这个孩子,从来不允许她单独迈出府门一步。
今儿她却能堂而皇之地跑到自己这里来,显然是楚国舅授意的。
当然,不是为了让她来对着自己冷嘲热讽,应当是打探口风来了。
静初非但不急不恼,反而还转身命下人搬了两把椅子前来,热情地请白静姝坐下。
自己没去找她的麻烦,她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。
静初先是笑眯眯地嘘寒问暖:“最近身子怎么样?胃口好不好?”
白静姝满怀戒备地望着她,不自觉地把椅子往后退了退,方才坐下,缓缓抚摸着肚子。
“自然好得很,能吃能睡,也能保我平安无忧。”
静初眼珠子滴溜溜地围着她的腰身转了一圈,秋季衣裳宽大,看不出腰身有什么明显变化。
“用不用我帮你看看脉象?给你开点保胎药?”
“你能有这种好心?”白静姝讥诮一笑:“你怕是巴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事,你也好立即将我置于死地吧?”
“我倒是不着急,毕竟,我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,我盼着你平平安安,也能亲眼看着我与宴世子富贵荣华,前程似锦。
反倒是你,做了这么多的缺德事儿,能活到今天不容易。听我的话,好好卧床养胎,就别上蹿下跳的了。而且给自己多积点口德。”
“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,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。我可听说,皇后娘娘限期三日,这案子若是破不了,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。”
静初不以为然道:“区区一个采花蟊贼,还能逃得掉宴世子的掌心?”
“可万一这人就是宴世子自己呢?妹妹就那么信任池宴清?楚一依都亲口说,就是他池宴清,绝对错不了。你们就提前做好准备,迎娶楚一依吧。”
白静姝得意起身,趾高气扬:“时意,我们走!”
白静初坐着没动地儿:“你确定,真的不用我帮你瞧瞧病吗?你体内的火气与热毒可不小。拖延下去,会全身生疮,溃烂而亡的。”
白静姝身子顿时一震,显而易见的慌乱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?你说这样恶毒的话,你才口舌生疮呢。”
静初提着鼻子闻了闻:“适才你煮的汤药,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,不是保胎药吧?”
白静姝假装从容:“你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试探我,我就不信,你只闻个味道,就知道我煮的什么药。”
静初胸有成竹一笑:“我还真知道,我也知道它主治什么病症。”
白静姝的声音都紧张得带着轻颤:“那你说说看。”
“败毒汤,主治热毒生疮。”
白静姝明显暗中松了一口气:“你倒真有两把刷子,我这几日的确喉咙肿痛,有点上火而已。”
她的推脱与反应,无疑印证了静初的猜想。
她并未反驳。
白静姝做贼心虚,唯恐被静初看出端倪,转身就回国舅府。
静初故意起身相送,将姜时意挡在身后,与白静姝隔了数步远,方才压低了声音道:
“我明日在这里等你,务必前来,有要紧事情相告。”
姜时意冷冷地望了她一眼,径直越过去,搀扶着白静姝回国舅府去了。
静初望着二人匆忙离开的身影,微蹙起眉尖,仍旧觉得很惊讶。
白静姝真的有问题!
那么,她肚子里的孩子,会不会压根就不是楚傻子的?
毕竟,楚傻子的情况,不适合有太过于频繁的夫妻生活。
白静姝在国舅府待的时间也不长,后来楚夫人看管得严,应该也没有机会再与楚傻子行房。
白静姝唯一能与外男接触的机会,应该就是离开国舅府的那段时间。
自己恰好待在宫里养伤。
莫非是白静姝知道自己大难临头,于是故意借夫生子,以此逃避律法的追究,苟延残喘?
她懂得这些?
也或者是姜时意的主意?
姜时意煞费苦心地保住白静姝的命,究竟想要做什么?
明日自己一定要顺便问个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