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口谕直接传到太医院胡同。
静初不得不拍拍屁股起身,跟随来人进宫。
并当众向着大家承诺,明日会继续再义诊三日。
百姓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严院判顿时就慌了。
他以为,静初不过一介孤女,又惹怒了皇后,刚被下令建造贞节牌坊。
池宴清为了避嫌,肯定也不会蹚这趟浑水。
自己刁难她,她也只能忍气吞声,乖乖地受着。
谁知道,她竟然再次掀起这么大的风浪,直接刮进宫里去了。
他慌忙命白家大爷出面,想方设法堵住白静初的嘴。
白家大爷也没有自知之明,真的跑到白静初跟前,替严院判谈判。
静初狐疑地望着白家大爷,有些纳闷。
这位便宜老爹与严院判可以说是斗了大半辈子,甚至水火不容。
什么时候,两人竟然握手言和了?
是便宜老爹被降职之后奴颜媚骨,向着严院判服了软?
还是有什么别的契机?
静初一手撩着车帘,讥讽一笑:“白大人还真是能屈能伸啊,这么快就成了严大人的心腹之臣了?”
白家大爷一噎:“我是为了你好,得罪严大人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
静初轻嗤:“为了我好?他刁难我的时候,怎么不见你站出来为我好?”
“唰”的一声撂下车帘,吩咐常乐:“进宫。”
常乐将马鞭扬得高高的:“白大人,您让让。”
马车扬尘而去。
慈安宫。
太后寝殿,落针可闻。
静初收起银针,立即有宫人上前,撩起帐子,帮太后整理好衣裳。
太后在宫人搀扶之下起身,慢慢活动了一下腰,顿时满脸欣喜之色,对候在帐外的皇帝道:
“腰好像没有那么僵硬了,疼痛也缓和了不少。这医女的针法果真有两下子。”
静初将针囊收回药箱:“太后娘娘的腰疾乃是陈年旧疴,一次行针,效果还不算明显。至少需要七到十日,最好再配合舒筋活血止痛的膏药,加以修复巩固。”
太后慢慢坐下:“年纪轻轻便进宫做了医女,不错。抬起头来,让哀家瞧瞧。”
静初抬脸:“遵命,太后娘娘万福金安。”
美目淡然,眉间一抹运筹帷幄的自信。
太后望着静初目不转睛,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光,变得深远,带着怀念。
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之间,她便立即敛起面上的讶然,询问皇帝:“这丫头的眉眼与仪态,你瞧着眼熟不?”
皇帝也留心打量静初:“朕第一眼见到这丫头,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。母后您这一提醒,儿臣也发现,她的神态眉眼甚是熟悉。”
太后只笑笑,并未点明:“丫头,你姓什么?是谁家的女儿?”
静初回道:“臣女姓白,养父是前太医院院使白修文。”
太后顿时敛了面上笑意:“你就是那个被金雕送来白家的婴儿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三年前被白家送到李公公身边的那个丫头?”
“是。”
“如此说来,你也是秦家药行的现任掌家?”
静初忐忑点头:“是。”
太后面沉似水:“医术虽说高明,但心术不正,又忘恩负义。”
对于太后的问话,静初有些诧异。
她身处深宫之中,又一向喜静,平素除了初一十五,皇后率领着宫里的妃嫔前来请安,平素也极少接见宫中命妇。
她耳目倒是一点也不闭塞,而且似乎对自己存有一些偏见。
是谁跟她告过自己的状?
严院判?
静初跪倒在地:“臣女秉承做人之本,为医之道,救死扶伤,从不敢以次充好,瞒心昧己。”
皇帝在一旁出声道:“这丫头医者仁心,义诊施药,抗疫之事位居首功,在民间颇有盛誉。
药材以次充好之事,儿臣也已经命人前往生药局重新调查。
百姓对于秦家的药材品质全都赞不绝口,此事估计是有人收受贿赂,故意排挤秦家,欺上瞒下。”
“皇上竟然也偏袒她。”
“此案已经移交镇抚司,相信不出两日,必能查明始作俑者。”
太后面色稍缓:“如此说来,是哀家鲁莽了?”
皇帝替太后找台阶下:“此事与母后无关,是有人故意伪造罪证,欺瞒于您。”
“即便此事她的确冤枉,可此女不忠不孝,诡计多端,品行实在堪忧。”
皇帝对于太后的态度,似乎了然于胸,并未替静初辩解,而是迂回道:
“许多事情事出有因,这丫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无论如何,她的医术的确是可圈可点的,如今白家也只有她一人精通鬼门十三针。
儿臣有意让她进入太医院,帮母后您医治腰疾,您意下如何?”
太后轻哼:“医术再好,医德不佳,也不堪大用,先从医士做起吧,等通过初秋考核,优则留,劣则汰。”
皇帝直接先斩后奏:“白静初,还不谢太后恩?”
“臣女多谢皇上恩典。”白静初不假思索:“臣女能得太后娘娘青睐,不胜荣幸。
不过,皇上您也知道,臣女身份多有不便,应当遵皇后娘娘懿旨,修身养性,闭门不出,不方便抛头露面,在太医院当值,难免遭人非议。”
太后蹙眉,面带不悦之色:“太监对食,传扬出去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,遮丑尚且来不及,皇后竟然还大肆封赏,唯恐不能天下尽知。”
皇帝微微欠身:“皇后也只是气她替嫁之事,令她兄长丢了颜面,岂会真的如此胡闹?
她吓唬吓唬这丫头而已,自己也骑虎难下呢。明日儿臣就给她一个台阶下,母后不必生气。”
太后不再多管。
皇帝转身命禄公公取过一块腰牌,交给静初:“你尚有生意需要打理,不用到太医院当值,只需随叫随到即可。凭借这块腰牌,可以自由出入皇宫,为太后行针。”
静初忙跪下谢恩。
太后已然是不耐烦。
静初离了慈安宫,在宫中遇到了池宴清。
他应当是在刻意等着静初,焦灼地来回踱步。见她安然无恙地走出来,大老远,就冲着她勾起了唇角。
并且主动迎了上来。
“看样子,定是有惊无险了。”
静初冲着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腰牌,带着炫耀:“那是必须的。”
池宴清有些吃惊:“腰牌?太后赏赐你的?”
静初点头:“以后我也算是进了太医院了。”
池宴清敛去笑容,正色问道:“伴君如伴虎,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儿,你接下来做什么?”
你可是富婆啊,又不缺银子花。何苦进宫当牛马?
静初将腰牌重新塞回腰间:“自然是方便进宫。”
“你进宫做什么?”池宴清面色更加凝重:“宫里可不比白家,宫里都是随时都能要了你性命的人。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谋算?”
静初抿了抿唇:“怕什么,走一步算一步,实在不行死半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