怒声中,李世民猛地站起身,胸膛剧烈起伏,眼中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!
“朕还以为他们只是贪财恋权,在底下搞些小动作!”
“没想到,竟敢如此胆大包天,行此谋逆之举!”
“真当朕的刀锋不利了吗?!”
殿内侍立的宦官吓得跪伏在地,瑟瑟发抖,大气不敢出。
“王德!”
“老奴在!”内侍监王德立刻应声。
“即刻传旨!革去郑伦所有功名,散官衔!”
“着百骑司即刻查抄郑家所有产业!”
“并锁拿郑伦及其一众核心党羽,管事,所有人下诏狱严审!”
“若有反抗,格杀勿论!”李世民的声音斩钉截铁,不带一丝转圜余地。
“遵旨!”
王德领命,立刻小跑着出去安排。
天色微明,恐怖的铁蹄声和甲胄碰撞声便打破了崇仁坊的宁静。
如狼似虎的百骑司缇骑和金吾卫士兵,将郑府团团围住,水泄不通。
沉重的朱漆大门被强行撞开。
府内顿时鸡飞狗跳,哭喊声,呵斥声,还有翻箱倒柜声响成一片!
而那郑伦,则是在卧榻上,被直接从被窝里拖出来的!
他甚至来不及穿上外袍,只穿着中衣,头发散乱。
满是呆愕的看着冲进来的官兵和那明晃晃的刀剑,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,瞬间瘫软在地,面无人色,口中只会喃喃重复着: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而郑家其他主要男丁,还有账房和各铺面的大管事,也几乎全被一网打尽!
所有人如同串蚂蚱一样被铁链锁拿,在街坊邻里惊恐的目光中,垂头丧气地被押往诏狱。
郑家库房被贴上封条,所有账册,文书被装箱带走。
昔日车水马龙的富商巨贾之门,顷刻间便被皇帝的雷霆之怒碾为齑粉。
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,瞬间传遍整个长安朝野!
所有听到消息的人,无不骇然变色!
私铸恶钱已是泼天大罪,竟然还牵扯到突厥和军械?
这郑伦是疯求了不成?!
与郑家有生意往来或姻亲故旧关系的官员,更是吓得魂不附体,纷纷闭门谢客,惶惶不可终日,生怕被这滔天巨浪波及。
朝会之上,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李世民面沉如水,并未将全部细节公之于众,只宣布郑伦涉嫌重大经济罪案及里通外国,已被革职查办,着三司会审。
但即便如此,那“里通外国”四个字,已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肉跳,嗅到了不同寻常的血腥味。
然而,就在李承乾以为大局已定,可以顺着郑伦这根藤摸出后面的卢柏,甚至更多的大瓜时,诏狱的审讯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。
郑伦从最初的崩溃中缓过神来后,面对百骑司的严厉审讯,竟然开始死死咬住,翻供了!
他承认了走私,承认了私铸恶钱,还有将责任推给手下工匠贪图暴利。
但对于那些突厥服饰和违禁军械,他却一口咬定毫不知情!
“是那些天杀的突厥人!是他们!”
“是他们强行塞进这批货里的!想讹诈于我!”
“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是这些东西!”
“我若是知道,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碰啊!”
郑伦在刑架上哭喊得声嘶力竭,涕泪横流,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模样,
“我与突厥绝无勾结!绝无啊!”
“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!”
“对!是有人要害我郑家!”他深知,承认走私和恶钱,或许还能拼个家产抄没,流放千里。
但一旦坐实了“里通外国,私藏军械”的谋逆大罪.......
那绝对是九族尽灭,寸草不留!
因此,他拼死也要守住这条底线,将所有涉及突厥的指控都推得一干二净!
并且咬定是对方强行塞货或他人栽赃!
如此一来......审讯陷入了僵局。
百骑司用了些手段,但郑伦在这最关键的一点上,意志竟出奇地顽强。
或者说,对灭族的恐惧压倒了一切肉体的痛苦。
李承乾在东宫接到审讯僵局的汇报,气得差点又砸了东西。
明明人赃并获,铁证如山,这郑伦竟还敢如此狡赖!
“混账东西!不见棺材不掉泪!”太子焦躁地踱步,口中更是不停的问道:“难道就没办法让他开口了吗?”
“殿下....”马周在一旁面色凝重道:“郑伦这是自知必死,故而拼死抵赖。”
“常规审讯.......恐怕难以撬开他的嘴了!”
“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
“除非能找到让他无法抵赖的铁证,或者……从内部瓦解他的心理防线。”
马周有些阴恻恻的说道:“郑家如今树倒猢狲散,并非铁板一块。”
“郑伦倒台,其家眷,旁支,乃至昔日心腹,如今人人自危,各有算计。”
“其中未必没有对郑伦心怀怨愤,或想戴罪立功之人.......”
李承乾眼神微动,想起了赵牧之前关于“从内部攻破”的点拨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思索片刻,下令道:“调整审讯策略,暂停对郑伦的拷问。”
“让百骑司重点审讯郑家其他被捕人员!”
“尤其是他的妻妾,子侄,账房,贴身仆役。”
“告诉他们,主动揭发有功者,或可酌情减罪,甚至赦免。”
“但若冥顽不灵,试图隐瞒包庇,则与主犯同罪!”
命令下达,诏狱的审讯重点悄然转移。
对郑伦的刑求停止了,取而代之的是对郑家其他人员更密集的提审和心理攻势。
恐慌如同瘟疫,在郑家这些昔日养尊处优,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男男女女中蔓延。
起初,大多数人依旧咬紧牙关,不敢多言。
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死亡的威胁和求生的本能开始侵蚀他们的意志。
尤其是一些自知罪责较轻,或因地位低下而可能被牵连的无辜者,更是惶惶不可终日。
突破口,最终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身上.......
那九是郑伦最宠爱的第五房小妾,柳氏。
她年轻貌美,原是教坊司的乐伎,被郑伦重金赎出,极受宠爱。
但因入门时间尚短,并未生下子嗣。
如今郑伦倒台,她既无子女可依仗,又无强大母家可庇护。
在郑家一众女眷中地位最为尴尬,未来也最为黯淡,很可能被发配为奴甚至更糟。
百骑司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,并未用刑,而是专门从宫中找来一名善于攻心的女官,过来单独提审柳氏。
“柳娘子,你还年轻,往后的日子还长。”女吏声音平和,却字字敲打在柳氏心上,“郑伦罪证确凿,覆巢之下无完卵。你如今自身难保,还要为他守着那些与你无关的秘密,陪着他一起万劫不复吗?值吗?”
柳氏脸色惨白,双手紧紧绞着衣角,低头不语,但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她内心的激烈挣扎。
女吏却话锋一转,一脸温和的说道:“我知道.....你或许知道些事情,或许见过些东西,不一定是什么通敌的大罪,或许只是……一些不寻常的账目,一些郑伦特别藏起来的东西。任何线索,都可能成为你自救的阶梯。”
“如果你知道这些,那么说出来......或许就能换一个不同的结局。”
长时间的沉默。
牢房里只有柳氏粗重的呼吸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