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瓜堡,横营哨骑来往疾驰,接连将明军动向传至横营中军大帐。
大帐之中,各义军首领与主要将官齐聚,众人脸上的神情,皆是凝重。
根据义军盟哨探带回的消息,在洪承畴等人失守孤山堡和府谷县城后,明廷震怒。
崇祯皇帝更是下旨申斥陕西各级官员,并责令三边总督杨鹤限期围剿,不得有误。
杨鹤还接到了崇祯皇帝的申斥中旨,言辞激烈,将其痛斥为“坐视贼势蔓延”。
这份中旨让杨鹤心中惶恐,当即从甘肃、宁夏、固原三镇全力调兵三万,并威逼利诱那些地主士绅、富户豪商捐输粮饷,以助军需。
在十月二十五,三万大军汇聚于固原,当天便由杨鹤亲自率领向府谷方向进发,于十一月初九抵达榆林休整。
并以洪承畴、杨麟等部两万精锐,在孤山川一线沿河布防,以防反贼等河流结冰而逃窜。
得知明军这一系列动向后,王嘉胤立即召集各部首领及主要将官,前来横营商议对敌之策。
帐内挂起的一张大舆图,众人看着敌我双方的防线,都是眉头紧皱,默然不语。
凝重的气氛,让帐内很是压抑,终是有人忍不住开腔:“盟主,我们二十多万兵马汇聚,明军不过五万人,何必惧怕,不如真刀真枪与明军干一场!”
众人闻言,目光看向了说话之人,乃是前几日到来的曹操罗汝才。
与罗汝才部一同前来的,还有老回回马守应,革里眼贺一龙、扫地王惠登相(又号过天星)几部。
新到的四部人马,从五千到一万不等,合计兵力近三万之众。
加上横营、秦义军、闯营、献营、孟营人马,会盟联军到达二十二万之众。
若加上秦义军的女营和少年营,兵力接近二十四万之众,声势浩荡。
王嘉胤在主位坐下,目光扫过众人,却没有急着表态,而是开口问道:“诸位兄弟,你们以为如何?”
革里眼贺一龙开口说道:“盟主,罗首领所言虽然听着提气,但五万明军不可小觑,当慎重而行!”
张献忠也点头道:“盟主,明军虽仅五万,然皆为边军,甲胄器械优于我等,且名将名臣领兵,我等不可轻敌冒进。”
“盟主,我们不可正面应战,还是从长计议为好!”张存孟也附和道。
帐内的各部首领,多多少少都与明军交过手,也定然知道各自兵马与明军的差距。
所以,意气用事不可取。
王嘉胤点了点头,目光看向嬴庆,笑着问道:“嬴大帅以为呢?”
嬴庆略微沉吟,开口回道:“盟主,与明军正面硬碰,风险很大,但若借助地利防守,也非长久之计,我们二十多万大军,人吃马嚼的,粮草难以维持!”
“嬴大帅所言在理!”王嘉胤附和一声,随即目光看向众人,做出表态:“诸位兄弟,与明军硬碰乃下策,严防死守也非久持,当另想办法破敌才是!”
众人闻言,皆是点头,帐内气氛再度凝重起来。
见众人有丧气之态,紫金梁王自用起身说道:“各位首领,及诸位兄弟,明军虽强,却也不是不可战胜。但若有其他办法破敌,各部也可少些伤亡!”
他略微停顿,继续说道:“所谓一人计短,二人计长!所以大家伙不妨各抒己见,寻一良策破敌!”
帐内众人闻言,纷纷交头接耳。
王嘉胤目光扫视众人,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,宋献策早已教他计策,只不过眼下不好直接说出而已。
片刻沉默后,有人陆陆续续站起来,说出自己的想法,有说夜袭的,有说分而击之的,也有提议引敌深入断粮道的等等。
乍一听呢,感觉都有几分道理,但仔细一想,却又不切实际,或因风险过高,或因执行艰难等问题。
嬴庆和高迎祥及麾下诸将都没有出声,在会议之前,两部就已经商量过,且商议出了一个结果。
那就是派遣一部强力人马,袭击明军后方的延绥、宁夏两镇的边堡,逼迫明军回撤。
然后,府谷这边,也可以在明军回援之际,出兵袭扰延绥边堡,如神木、榆林等地。
眼下之所以没有说出来,是谁也不想去充当那个袭扰明军后方的角色。
毕竟,以王嘉胤的为人,很可能发生“出卖”盟友之事。
他们可都知道王嘉胤提出会盟的真正意图,借会盟之名,要行兼并之实,乃以横营至上的想法。
而能担任袭扰明军后方的,唯有秦义军和横营。
闯营勉强也可以,但效果必然不佳,因闯营攻城破寨的能力较弱,可能无法第一时间逼迫明军回援。
所以,到时就只能秦义军和横营中选一部,若秦义军担任这个角色,那闯营就只能单独承受横营的压力;若横营前往,那王嘉胤很可能玩心机,让各部在明军的进攻下损兵折将。
这便是嬴庆和高迎祥及麾下诸将默然不语的原因。
就在众人黔驴技穷、陷入沉默之际,王嘉胤给曹操罗汝才使了个眼色。
罗汝才心领神会,干咳两声站起身来,拱手道:“诸位兄弟,罗某想到一策,乃围魏救赵之法!”
紫金梁王自用连忙开口捧哏:“罗首领,如何个围魏救赵?”
“盟主,借个位置!”罗汝才对着王嘉胤拱手,然后笑着走向舆图。
王嘉胤果断从主位起身,走到一边。
罗汝才来到舆图前,拿起点指棒,一边在舆图上指点,一边说道:“明军从各镇抽调大量兵力,后方正是空虚之时,若我等遣一部兵马,从大边(外长城)之外绕道明军后方,大力袭扰边镇边堡,定然能迫使杨鹤率领大军回援!”
他略微停顿,继续开口:“然后,在府谷的大部,可趁明军回援之际,袭扰神木、榆林等地,使明军顾此失彼……若明军分散防守,那我等危局自解,可重聚府谷。”
此言一出,帐内众人顿时一片哗然。
嬴庆和高迎祥,也是不由得对视一眼,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