净水寺的晨钟刚过三响,周卫国一行人辞别老僧,沿着玉泉山的溪流往下走。溪水清澈见底,映着两岸的红叶,景致清幽得让人心头舒展。少年捧着陶盆,新苗的墨色叶片浸在溪水里,荡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,惹得小兽围着他的脚踝打转。
“再往前走,就是通天河渡口了。”张三丰捋着胡须,望着远处的水色,“过了河,就能到界心可能存在的雾隐山。”
话音未落,前方的山道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。众人循声快步赶去,只见六个手持钢刀的汉子正将一对农人夫妇按在地上,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强盗正抢夺妇人怀里的布包,里面显然是刚收的粮食。
“放开俺媳妇!”农夫挣扎着嘶吼,被另一个强盗一脚踹在胸口,顿时咳出鲜血。妇人哭得撕心裂肺,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。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领头的强盗啐了一口,钢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“这地界是爷爷们罩着的,过路费都不交,找死!”说着竟手起刀落,朝着农夫的脖颈砍去。
“住手!”周卫国怒喝一声,金绿灵芒化作长鞭,瞬间卷住钢刀。强盗只觉一股巨力传来,刀身脱手飞出,插进旁边的树干里,嗡嗡作响。
六个强盗见状,立刻持刀围了上来。燕双鹰早已按捺不住,重铁剑红光暴涨,身形如电,没等强盗们反应过来,已将两人的手腕打折,钢刀“哐当”落地。
“点子扎手!”领头的强盗又惊又怒,招呼着同伙,“一起上,杀了他们!”
周卫国本不想赶尽杀绝,可眼角余光瞥见那对夫妇已倒在血泊中——刚才混乱间,竟有强盗趁机下了毒手。农夫的手还保持着伸向妇人的姿势,眼中满是不甘;妇人怀里的布包散开,金黄的谷粒撒了一地,被鲜血染得刺目。
“该死!”周卫国眼中杀机暴涨,丹田内的世界树灵力疯狂运转。他曾以修罗之名驰骋地球,最恨的便是欺凌弱小、滥杀无辜。金绿灵芒不再留手,化作六道利刃,精准地刺穿了六个强盗的心脏。
强盗们连惨叫都没发出,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,鲜血染红了山道。
燕双鹰喘着粗气,啐了口带血的唾沫:“这种杂碎,死不足惜。”
少年别过头,不忍看地上的惨状,却还是让新苗的光芒笼罩住农夫妇的尸身,轻声道:“周大哥,他们……太可怜了。”
就在此时,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从山道拐角传来:“阿弥陀佛,施主怎可妄开杀戒?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身披锦襕袈裟的僧人缓步走来。他眉目清秀,颔下留着三缕短须,手持九环锡杖,步履从容,周身透着一股祥和之气,只是眼神落在周卫国身上时,带着几分审视。
“他们杀了人。”周卫国冷冷回应,没有丝毫愧疚。
僧人双手合十,正是自称金蝉子的佛门修士:“杀了人自有官府惩处,施主擅自取其性命,与强盗何异?须知众生平等,即便是恶徒,也该给其忏悔的机会。”
“忏悔?”燕双鹰怒极反笑,指着地上的农夫妇尸体,“等官府来,这对夫妇能活过来?你让他们怎么忏悔?用这对夫妇的命换吗?”
金蝉子叹了口气,锡杖在地上一顿,九环轻响:“施主此言差矣。因果报应,自有定数。强盗作恶,来世必堕畜生道,受轮回之苦;施主杀之,便是沾染杀业,于修行不利啊。”
“我修行如何,不劳大师费心。”周卫国眼神更冷,“我只知道,若今日放过他们,明日就会有更多像这对夫妇一样的人枉死。所谓的慈悲,不是对恶人的纵容,而是对善者的守护。”
“施主执迷不悟。”金蝉子面色凝重,“佛门讲究慈悲为怀,即便是十恶不赦之徒,也该以佛法度化,而非刀剑相向。你这般戾气深重,恐会堕入魔道。”
“魔道又如何?”周卫国上前一步,身上的修罗气息不自觉地散发出来,金绿灵芒中竟泛起一丝暗红,“我在地球时,以修罗之名杀过无数恶人,从未后悔。若慈悲需要用无辜者的鲜血来浇灌,这佛,不修也罢!”
张三丰见状,连忙上前打圆场:“金蝉子大师,卫国也是一时激愤。那伙强盗确实罪该万死,就算交由官府,也难逃一死。”
“不然。”金蝉子固执己见,“官府可判其监禁,让其劳改赎罪;佛门可诵经文,助其洗去罪孽。施主一言不合便下杀手,实乃草菅人命。”他看向地上的强盗尸体,竟拿出佛珠,低声念起了往生咒。
这一下,连少年都忍不住了:“大师,他们杀了人啊!你不为死去的夫妇难过,反倒为强盗念经?”
金蝉子睁眼,神色悲悯:“夫妇二人是善终,来世必投好胎;强盗虽恶,亦是众生之一,贫道为其诵经,是盼他们来世能弃恶从善。”
“简直不可理喻!”燕双鹰握紧重铁剑,红光几乎要冲破剑鞘,“周兄,别跟这迂腐和尚废话,咱们走!”
周卫国深深看了金蝉子一眼,没再争辩。他蹲下身,指尖金绿灵芒拂过农夫妇的尸身,将他们的面容抚平,又将散落的谷粒收拢,放在他们身旁。做完这一切,他站起身,对着众人道:“走吧。”
经过金蝉子时,对方突然道:“施主若执迷不悟,他日必遭杀业反噬。贫道言尽于此。”
周卫国脚步未停,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:“若真有那一日,我认。但我绝不后悔今日所为。”
一行人渐渐走远,身后还传来金蝉子不紧不慢的诵经声,与山道上的血腥气、谷粒的清香气混杂在一起,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这和尚脑子是不是有问题?”燕双鹰忍不住骂道,“要不是看他是佛门弟子,我早一拳把他打醒了!”
张三丰叹了口气:“金蝉子是西天佛门的得道高僧,据说已修行了千年,一心向佛,只是太过拘泥于佛法教条,反倒失了变通。”
少年不解:“难道佛门的慈悲,就是不管好人坏人,都一样对待吗?”
周卫国望着前方的通天河,河水奔腾不息,映着天光,却也藏着暗礁。“慈悲不是无底线的宽恕。”他缓缓道,“就像这河水,能滋养万物,也能冲刷污泥。若连污泥都要温柔对待,最终只会让整条河都变得浑浊。”
他想起在地球时,曾有敌人用无辜者作人质,逼他束手就擒。那时他没有犹豫,在救下人质的同时,也让敌人付出了代价。修罗之道,从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,而是为了守护而挥刀。
“界心若真在雾隐山,怕是会遇到更多像金蝉子这样的人。”张三丰道,“他们坚守着自己的道理,却未必懂得世间的复杂。”
周卫国点头:“无妨。我们走自己的路便是。对错是非,不是靠嘴说的,是靠做的。”
通天河的渡口已近在眼前,摆渡的老艄公正坐在船头抽烟,见他们走来,笑着招呼:“几位要过河?今日风大,得等会儿才能开船。”
周卫国抬头望向河面,狂风卷起巨浪,拍打着岸边的礁石,发出轰鸣。但他知道,无论风多大,浪多急,船总能开到对岸。
就像无论遇到多少迂腐的道理,多少扭曲的慈悲,他们守护界心、荡除黑纹石余孽的决心,都不会动摇。
身后的山道上,金蝉子的诵经声终于被风声盖过。周卫国不再回头,带着众人登上了渡船。船桨划开水面,朝着对岸驶去,留下一道道涟漪,在风浪中渐渐平息,又被新的浪涛覆盖。
前路依旧漫长,或许还会有更多争执与不解,但周卫国的眼神,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