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城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冷光,城门上方“安陵”二字早已斑驳,却依旧透着几分昔日的繁华。然而,周卫国一行人刚走到护城河桥头,便被一股说不出的压抑笼罩——整座都城静得可怕,听不到寻常城镇的喧嚣,只有风穿过房檐的呜咽,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孩童哭泣声。
“不对劲。”燕双鹰握紧重铁剑,红光在指尖悄然凝聚,“哪有都城连条狗都看不到的?”
少年下意识地抱紧陶盆,新苗的墨色叶片剧烈颤抖,世界树幼苗的金绿灵珠也蒙上了一层灰翳。“周大哥,笼子……好多笼子。”他指着城内的房檐,只见家家户户的屋檐下,都挂着个黑漆漆的木笼,笼子缝隙中透出微弱的光线,哭泣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。
周卫国瞳孔骤缩,暗金色的暗黑之眼瞬间开启。视野中,整座都城被浓郁的妖气与怨念包裹,如同一个巨大的泥潭。那些木笼上都刻着诡异的符文,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孩童的生机,转化为灰黑色的妖气,汇入都城中心的宫殿方向。而每个笼子里的孩童身上,都缠绕着细细的怨念丝线,显然已被折磨多日。
“畜生!”燕双鹰目眦欲裂,就要冲进城去,被周卫国一把拉住。
“别冲动,城中妖气有古怪。”周卫国的声音冰冷如铁,“这些符文能禁锢生机,硬闯会伤到孩子。”他指尖金绿灵芒流转,凝聚成数十道纤细的光丝,如同灵动的游蛇,顺着风势飘向最近的几个木笼。
光丝穿过笼缝,落在孩童身上,立刻化作淡淡的光幕,护住他们日渐衰弱的生机。同时,新苗的墨色光芒也顺着光丝蔓延,悄然侵蚀着木笼上的符文。只听“咔嚓”几声轻响,几个木笼的符文应声碎裂,笼门自动弹开,受惊的孩童跌跌撞撞地跑出来,眼中满是恐惧。
“得救了!”少年惊喜道,连忙让新苗的光芒覆盖更广的范围。
短短一炷香的时间,都城内大半的木笼都被破解,数百名孩童聚集在街头,互相依偎着哭泣。就在此时,两道身影从宫殿方向疾驰而来,带起的妖风卷起地上的尘土,落在孩童们身上,引得一阵咳嗽。
来者是一男一女,皆身着绣着鹿纹的道袍,男道士面如刀削,眼神阴鸷,腰间挂着个鹿骨法器;女道士容貌秀丽,却满脸寒霜,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绿光的拂尘。
“何人敢多管闲事!”男道士厉声喝问,鹿骨法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妖气瞬间凝聚成几只利爪,朝着离得最近的孩童抓去。
“住手!”周卫国金绿灵芒爆射,将妖气利爪击碎,挡在孩童身前,“孩童无辜,你们修行不易,何必做这伤天害理之事!”
女道士冷笑一声,拂尘轻挥,绿光化作藤蔓缠向周卫国:“我夫妻二人做事,何时轮到外人置喙?这些凡童的命,本就是用来抵偿安陵王欠下的血债!”
“血债?”周卫国皱眉,暗黑之眼扫过二人,发现他们体内的妖气中竟夹杂着鹿类异兽的灵力,“你们是灵鹿一族?”
男道士昂首道:“正是!我乃灵鹿道人,她是我道侣青鹿夫人。安陵王贪慕我族鹿茸、鹿血,三年来猎杀我灵鹿一族三百余口,连刚出生的幼鹿都不放过!我今日拿这些凡童抵帐,有何不妥?”他指着宫殿方向,声音中满是怨毒,“那昏君躲在宫里不敢出来,我便让他的子民尝尝骨肉分离之痛!”
周卫国沉默片刻。他看到灵鹿道人身上的怨念确实与灵鹿异兽的残魂相连,也看到宫殿深处,安陵王正搂着美人饮酒作乐,对城外的惨状毫不在意。但他依旧摇了摇头:“人本万物之灵,灵鹿一族遭此劫难,确实可叹。但冤有头债有主,你找国王复仇便是,伤及这些无辜孩童,便是逆天而行。”
“逆天而行?”青鹿夫人笑得凄厉,“当年安陵王猎杀我族时,天道何在?这些凡人为了赏钱,帮着国王围捕我族时,怎么不说无辜?今日我便要让他们知道,什么叫因果循环!”她说着拂尘再挥,绿光藤蔓突然暴涨,朝着聚集的孩童们卷去。
“冥顽不灵!”张三丰木剑出鞘,青光如盾护住孩童,“灵鹿一族修行千年方能化形,本该知晓好生之德,却被怨念吞噬心智,可惜,可叹!”
燕双鹰早已按捺不住,重铁剑红光暴涨,直接冲向灵鹿道人:“少跟他们废话,打服了再说!”
灵鹿道人鹿骨法器一顿,无数鹿影从法器中冲出,化作尖锐的骨刺射向燕双鹰。燕双鹰不闪不避,双拳红光交织成盾,硬生生接下骨刺,借力前冲,一拳砸在灵鹿道人的胸口。
“噗!”灵鹿道人喷出一口黑血,倒飞出去,撞在墙上。青鹿夫人见状,拂尘绿光大盛,竟化作一柄利刃,直刺周卫国后心——她看出周卫国是几人中的核心,想擒贼先擒王。
周卫国早有防备,转身时金绿灵芒已凝聚成剑,与绿光利刃碰撞在一起。两股力量相交,气浪震得周围的木笼纷纷碎裂。他趁机看清,青鹿夫人的拂尘柄竟是用灵鹿的腿骨所制,上面刻满了诅咒符文。
“你们的修行,早已被仇恨扭曲。”周卫国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,“灵鹿一族本是祥瑞之兽,如今却成了吸噬孩童生机的妖魔,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复仇?”
灵鹿道人挣扎着爬起来,鹿骨法器指向宫殿:“我族三百余口的冤魂在哭!不看到安陵王血债血偿,我绝不罢休!”他猛地咬破舌尖,将精血喷在法器上,妖气瞬间变得狂暴,周身竟浮现出无数灵鹿的虚影,朝着周卫国扑来。
“执迷不悟。”张三丰木剑轻扬,太极图虚影在半空缓缓转动,将狂暴的妖气层层卸开,“老道便让你们看看,什么是真正的因果。”青光流转间,灵鹿道人与青鹿夫人被太极图笼罩,眼前突然浮现出幻象——
他们看到安陵王确实在大肆猎杀灵鹿,却也看到有位老臣多次劝谏,被国王贬斥;看到有些百姓拒绝参与围捕,被官府鞭打;看到笼中的孩童里,有个小女孩的父亲,正是当年偷偷放走幼鹿的猎户……
“不!这不是真的!”灵鹿道人嘶吼着,试图驱散幻象,却发现那些画面无比真实。
周卫国趁机金绿灵芒注入地面,都城中心的宫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,安陵王醉醺醺地被一股灵力卷了出来,摔在孩童们面前。他看到满地的孩童和怒目而视的灵鹿道人,顿时吓得魂不附体:“仙长饶命!都是他们逼我的!”
“逼你?”燕双鹰一脚将他踹翻,“猎杀灵鹿时的快活劲呢?”
灵鹿道人看着瘫软在地的安陵王,又看看那些无辜的孩童,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,鹿骨法器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青鹿夫人也收起拂尘,望着幻象中那个放走幼鹿的猎户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。
“因果循环,报应不爽。”张三丰收起木剑,“安陵王作恶,自有天道惩处。但你们伤及无辜,也需偿还。”他指向那些被救下的孩童,“此后三年,你们需留在安陵城,用自身灵力滋养这些孩子,待他们生机恢复,怨气消散,再谈其他。”
灵鹿道人沉默片刻,对着周卫国一行人行礼:“多谢仙长点化。我夫妇二人愿受此罚。”
周卫国看着被妖气侵蚀的都城,对少年道:“让新苗帮忙净化一下吧。”
少年点头,将陶盆放在地上。新苗与世界树幼苗的根须迅速蔓延,金绿与墨色的光芒如同细密的网,覆盖了整座都城。妖气与怨念在光芒中发出哀嚎,渐渐消散,房檐上残留的木笼化作飞灰,地面竟钻出点点青草。
安陵王被随后赶来的百姓绑了起来,要送去官府问罪。孩童们在慧能留下的几名护经僧的安抚下,渐渐停止了哭泣,有胆大的还捡起地上的野菊,递给灵鹿道人。
灵鹿道人接过野菊,指尖微微颤抖,眼中第一次露出迷茫后的清明。
离开安陵城时,已是深夜。月光洒在洁净的街道上,孩童们的睡梦中不再有哭泣,只有安稳的呼吸。周卫国回头望了一眼都城中心那道金绿与墨色交织的光痕,轻声道:“这世间的恩怨,往往比黑纹石的蚀灵气息更难化解。”
张三丰叹道:“人心复杂,非黑即白之事本就少见。能在仇恨中守住一丝清明,已是难得。”
燕双鹰扛着重铁剑,望着天边的星辰:“管他什么恩怨,只要别伤及无辜,咱们就少管些闲事。”
少年怀里的新苗轻轻晃动,墨色叶片上沾着点安陵城的泥土,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小兽打了个哈欠,把头埋进少年怀里,似乎在做着甜甜的梦。
前路依旧漫长,或许下一座城镇,还会有新的纷争与苦难。但周卫国知道,只要他们心中的那点光不灭,只要还能看到孩童们安稳的睡颜,这路,就值得一步步走下去。
“往哪边走?”少年抬头问道,眼中映着漫天星光。
周卫国望向东方,那里隐约有灵脉的气息传来:“听说东边有座玉泉山,山上的灵泉能洗去心魔,咱们去看看。”
四人一兽的身影,渐渐消失在安陵城的夜色中,只留下那道尚未散去的光痕,在月光下轻轻流淌,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