漳水疫事
马车行至漳水畔时,暮色正像浸了墨的棉絮,一点点沉下来。素问指尖摩挲着《赵地药材全谱》的木刻扉页,柏木的纹理带着日光晒过的温燥,扉页上“穿心莲”的手绘图谱还留着她昨日补的淡绿颜料——那是今早离开邯郸前,特意对着药田新收的植株改的,叶片脉络比初版更清晰些。
“姑娘,过了这漳水桥,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武安分署了。”车夫老周勒了勒缰绳,车轮碾过岸边湿软的泥地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素问刚要应声,忽闻前方官道尽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像密集的鼓点砸在暮色里,越来越近。
她抬眼望去,只见一道黑影裹着风冲来,马身汗沫淋漓,骑手的枣红色衣襟沾着大片泥浆,下摆还滴着水,显然是从漳水下游蹚水过来的。不等马停稳,骑手已翻身落马,膝盖重重磕在石路上,却顾不上揉,连滚带爬扑过来:“素问姑娘!不好了!”
是李伯身边的斥候小三子。素问心头一紧,立刻掀帘下车,指尖已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图谱。小三子喘得胸口起伏,脸上又是泥又是汗,声音带着哭腔:“下游防疫村落……突发怪病!患者浑身起疹、高热不退,李伯派我连夜追来报信,说您刚走半日,定还在漳水附近!”
“防疫村落?”素问眉峰拧起。那是三个月前她和李伯在漳水下游设的临时村落,专门安置春汛时感染过水源性痢疾的村民,本是为了隔离观察,怎会突发怪病?她蹲下身扶住小三子的胳膊,声音稳得像压了秤砣:“详细说,患者多少?起病多久了?”
“今早天刚亮,第一个发病的是村西头的小石头,中午就倒了五个,全是半大的孩子!”小三子抹了把脸,指尖蹭下泥印,“身上起的疹子是淡红色的,一片一片连起来,烧得直说胡话,李伯用了之前治痢疾的药方,喝下去全吐了,半点用没有!”
素问心头沉得像坠了铅。下游村落本就有痢疾病菌残留,当时虽用艾草熏过水源,也教村民喝煮沸的水,可孩童免疫力弱,若病菌真的变异……她没再细想,猛地站起身,对老周道:“备马,即刻折返!”
“姑娘!”老周急得直跺脚,“您今早天不亮就起来核对分署的药材清单,路上连口热饭都没吃,刚离开邯郸半日,身子还没歇缓……”
“没时间了。”素问已转身走向马厩,那匹跟着她两年的白马“踏雪”正不安地刨着蹄子。她翻身上马时,指尖飞快划过虚空中的系统光屏——淡蓝色的光膜只有她能看见,上面跳动着“下游村落病菌残留指数:87”的红色字样,比三个月前高出近五十。“下游村落本就有病菌残留,怕是变异了。”她低声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
不等老周再说什么,素问已夹紧马腹,踏雪长嘶一声,朝着邯郸方向疾驰而去。暮色里,马蹄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青布裙摆,手里的《赵地药材全谱》被风卷得哗哗响,扉页上的穿心莲图谱在昏暗中,像一簇倔强的绿火。
一、医署惊雷
赶回邯郸医署时,已是亥时。城门守兵见是素问的马,没敢多拦,只匆匆递上一盏灯笼:“姑娘,李伯傍晚就派人在城门口等您,说情况急得很。”
素问谢过守兵,打马直奔医署。刚拐进医署所在的杏林巷,就看见院落门口搭起了四座临时隔离棚,棚子外挂着的羊角灯笼晃得人影幢幢,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艾草味,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苦。
“素问姑娘回来了!”棚子旁的学徒眼尖,高声喊了一句。李伯立刻从主棚里迎出来,他本就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胡茬,手里还攥着一块沾着淡黄色疹液的粗布巾:“你可算回来了!”
素问跳下马,把缰绳扔给学徒,快步走到棚边:“患者都在里面?”
“全在,一共十二个,都是十岁以下的孩童。”李伯把布巾递过来,声音沙哑,“你看这疹液,黏腻得很,患儿烧到三十九度往上,喝什么吐什么,有的已经开始抽风了。”
素问接过布巾,指尖刚碰到那片潮湿,系统光屏就自动弹了出来,淡蓝色的扫描线在布巾上扫过,几秒钟后,光屏骤然泛红,刺眼的红色字体跳动着:“不明病毒变异株,传染性极强,与原有痢疾病菌序列相似度仅42%,需清热解毒类特效药配伍,常规抗菌药物无效。”
她心里咯噔一下。果然是变异病毒,而且传染性极强——隔离棚外虽有学徒守着,但棚子之间的距离太近,若不尽快控制,怕是要扩散。
“李伯,立刻让王二柱把隔离棚间距拉开三尺,每座棚子门口设一个艾草熏炉,进出的医官必须用烈酒擦手。”素问一边说,一边快步走向药架,目光在一排排陶罐间扫过,“之前让药田留的新鲜穿心莲呢?”
“在东厢房的地窖里!”李伯立刻喊来两个学徒,“快去取,要最新鲜的,带着露水的那种!”
素问转身走进主隔离棚。棚子里铺着干草,十二个孩童躺在草席上,个个面色潮红,嘴唇干裂,身上的淡红色疹子从脖颈蔓延到手臂,有的已经被抓得破了皮,渗着血珠。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正抱着孩子哭,见素问进来,猛地跪下身:“素问姑娘,求您救救我的娃!他烧了一下午,眼瞅着就快不行了……”
“快起来,我这就配药。”素问扶住妇人,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,滚烫的温度让她指尖一颤。她转头对跟进来的学徒道:“取石臼来,再把金银花煎剂加热,要温的,不能太烫。”
说话间,取穿心莲的学徒跑了回来,怀里抱着一大捆翠绿的植株,叶片上还挂着水珠。素问拿起几株,指尖掐断叶柄,一股清苦的汁液立刻渗了出来——这是赵地特有的穿心莲品种,比南方的叶片更厚,清热解毒的功效也更强,是她去年在药田试种成功的。
“把穿心莲的叶片摘下来,捣成汁,过滤掉残渣。”素问一边示范着摘叶,一边对学徒说,“每半个时辰给患儿喂一次,每次一小碗,混着金银花煎剂一起喂。”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喂药时要慢,别让孩子吐出来,吐了就再补喂半份。”
安排好用药,素问立刻走出棚子,正好撞见王二柱带着人搬熏炉。“二柱,你立刻带人去下游村落,把整个村子封锁起来,不许任何人进出。”她语速极快,“所有接触过患儿的村民,都要用艾草熏身,衣物全部用沸水蒸煮,饮用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喝,记住,一点都不能马虎!”
王二柱刚要应声,李伯突然从后面追上来:“等等,我跟你一起去。村里的人我熟,好说话些。”他转头对素问道:“医署这边就交给你了,有什么事让学徒往村里送消息。”
素问点头,看着李伯和王二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,才转身回到药架旁。她拿起一株穿心莲,叶片在灯光下泛着光泽,心里却没底——系统只说需要清热解毒类特效药,穿心莲虽对症,但变异病毒的毒性不明,能不能起效,还是个未知数。
棚子里的哭声还在继续,素问深吸一口气,把手里的穿心莲放进石臼。现在能做的,只有全力以赴。
二、三日之困
转眼就是三日。
这三天里,素问几乎没合过眼。白天在隔离棚里守着患儿,观察用药后的反应,晚上就趴在医署的案台上,对着系统光屏里的病毒序列分析,试图找出更有效的配伍方案。
穿心莲和金银花煎剂确实起了些作用——有四个症状较轻的孩童烧退了些,疹子也淡了些,但剩下的八个重症患儿,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。尤其是最先发病的小石头,烧得更厉害了,嘴唇发紫,呼吸也变得急促,偶尔还会抽搐,吓得他娘整日以泪洗面。
“姑娘,小石头又抽了!”傍晚时分,守棚的学徒慌慌张张跑进来。素问扔下手里的毛笔,快步冲进棚子,只见小石头蜷缩在草席上,四肢僵硬地抽搐着,眼睛翻白,嘴角流出白沫。
她立刻上前,指尖在小石头的人中穴上用力掐了掐,又飞快地从药箱里取出银针,在他的合谷、太冲两穴各扎了一针。片刻后,小石头的抽搐渐渐停了,呼吸却依旧微弱。
“药喂进去了吗?”素问问一旁的妇人。
妇人抹着眼泪点头:“喂了,可刚喂进去就吐了,只咽下去一点点……”
素问皱起眉。重症患儿的肠胃功能已经紊乱,普通的药液根本留不住,必须想办法增强药效,还要让药物能被身体吸收。她打开系统光屏,再次扫描小石头的身体,光屏上的病毒活跃度依旧很高,红色的波形线起伏不定。
突然,光屏右下角弹出一行小字:“药物增效配比建议:穿心莲汁+金银花煎剂+微量龙胆草,龙胆草可增强清热解毒功效,但性寒,需严格控制剂量。”
龙胆草?素问心里一动。她知道这种药,性寒味苦,清热解毒的功效极强,但正因性寒,孩童的脾胃根本承受不住,稍有不慎就会伤了元气。
“姑娘,怎么了?”旁边的学徒见她盯着空气发呆,忍不住问。
素问没说话,转身走到药架最上层,取下一个贴着“龙胆草”标签的陶罐。罐子里的龙胆草是去年秋天采的,根茎粗壮,颜色深紫,闻起来带着一股极浓的苦味。她倒出一小撮,放在掌心掂量着——系统只说“微量”,可这个“微量”到底是多少?成人用量的五分之一?还是十分之一?
“姑娘,您要用药?”李伯不知何时回来了,他刚从村里赶回来,脸上还带着疲惫,“村里的封锁都安排好了,接触者也都熏了艾草,没再出现新的患者。”
“李伯,你看这个。”素问把掌心的龙胆草递过去,“系统建议加微量龙胆草增效,但这药性寒,孩童怕是承受不住。”
李伯捏起一根龙胆草,放在鼻尖闻了闻,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:“这药太烈了,小石头他们本就虚弱,要是用量没控制好,怕是会适得其反。”
素问点点头。她何尝不知道风险,可现在重症患儿的情况越来越危急,再不用强效药,恐怕就来不及了。她盯着掌心的龙胆草,突然想起小时候师傅说过的话:“医者行医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,但见死不救,不如不为医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转身取来药臼,把那一小撮龙胆草放进去,又加入适量的穿心莲汁和金银花煎剂,细细捣成糊状。“姑娘,你要干什么?”李伯见状,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我来试药。”素问抬起头,眼神坚定,“我若不试,怎么知道剂量合不合适?这些孩子等不起了。”
“万万不可!”李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声音都变了,“龙胆草性寒,你一个姑娘家,身子本就单薄,要是出了什么事,医署怎么办?村里的人怎么办?”
“李伯,我是医者。”素问轻轻挣开他的手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要是连我都不敢试,还有谁能救这些孩子?”她拿起药臼里的药糊,用指尖蘸了一点,送进嘴里。
苦味瞬间在舌尖炸开,像无数根细针扎着味蕾,紧接着,一股寒气从胃里升起来,顺着喉咙往上冒,冻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。片刻后,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手脚也变得冰凉。
“姑娘!”李伯急得直跺脚,伸手就要去抢药臼。
“别……”素问摆了摆手,强撑着打开系统光屏。光屏上的绿色字体跳动着:“剂量适配,成人耐受良好,儿童用量需减两成。”她松了口气,立刻喊道:“按这个配比,把龙胆草的量减两成,给患儿用药!”
学徒们立刻行动起来。减了量的药糊喂进小石头嘴里,这次他没有吐,只是皱着眉哼了几声。素问守在他身边,一刻不停地观察着,直到后半夜,小石头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,额头的温度也终于降了些。
天快亮时,第一个患儿——村东头的丫丫,突然开口说了句:“娘,我渴。”她娘惊喜地哭出声,连忙端来温水喂她。素问摸了摸丫丫的额头,烧退了,疹子也开始消退。
那一刻,素问靠在棚子的柱子上,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。三天来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,可心里却松快得很——这场仗,他们总算打赢了第一回合。
三、疫后余思
疫情平息后的第七天,医署的院落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隔离棚被拆了,艾草味渐渐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药田新收的薄荷香。
傍晚时分,素问铺开一卷竹简,手里握着毛笔,在灯下写写画画。李伯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,放在案上:“姑娘,忙了一天了,先喝点粥吧。”
素问抬起头,揉了揉发酸的手腕,笑着接过粥碗:“谢谢李伯。”她指了指竹简上的字,“我在写‘传染病防治三则’,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,也好有个章程。”
李伯凑过去看,只见竹简上写着:“一隔离,凡遇不明疫病,需立刻将患者隔离,避免接触;二消毒,患者衣物、居所需用艾草熏、沸水烫,水源需煮沸;三溯源,查明疫病源头,彻底清除,防止复发。”
“好!好!”李伯连连点头,“这三则写得实在,以后学徒们照着做,就能少走很多弯路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这次多亏药田有新鲜的穿心莲和龙胆草,不然连药材都凑不齐,说到底,还是姑娘有远见,提前让药田种了这些。”
素问喝了口粥,心里突然一动。是啊,这次若不是药田有存货,后果不堪设想。邯郸周边的药材多是散户种植,收成不稳定,遇到大规模疫情,很容易断药。她放下粥碗,拿起笔在竹简上又写了一行:“建药材储备库,按疫病、外伤、杂症分类储药,派专人看管。”
“药材储备库?”李伯眼睛一亮,“这个主意好!以后不管遇到什么病,都不用愁没药了。”
“嗯。”素问点点头,“还要统计现有药材的数量,不够的尽快从药田调,或者从药商那里收,一定要保证每种药材都有足够的储备。”
正说着,王二柱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一本账簿:“姑娘,李伯,这是村里的防疫情况统计,接触者都观察了七天,没再出现新的患者,还有药田的药材数量,我也统计好了,您看看。”
素问接过账簿,翻了几页,只见上面记得清清楚楚:穿心莲还有三百斤,金银花两百斤,龙胆草五十斤,还有各种外伤药、杂症药的数量也都一一列明。她满意地点点头:“二柱,你做得很好。明天就开始动工建储备库,选址就定在药田旁边,方便取药。”
王二柱立刻应声:“好嘞!我这就去联系工匠,保证尽快建好!”
看着王二柱兴冲冲地跑出去,李伯笑着摇了摇头:“这孩子,办事越来越利索了。”他转头看向素问,“这次疫情,真是多亏了你。要是换了别人,怕是早就慌了神。”
素问放下笔,目光落在案上的《赵地药材全谱》上。扉页的穿心莲图谱在灯光下,绿得格外鲜活。她轻声道:“我只是做了医者该做的事。其实这次能这么快控制住疫情,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,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——李伯您去村里封锁,二柱建隔离棚,学徒们日夜守着患儿,还有村民们的配合,少了谁都不行。”
李伯叹了口气:“话是这么说,可要是没有你试药,没有你想到用穿心莲和龙胆草配伍,那些孩子怕是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只是拍了拍素问的肩膀。
素问笑了笑,拿起毛笔,在竹简的末尾又加了一句:“医者之道,非独凭技,更在同心。”
夜色渐深,医署的灯火依旧亮着。竹简上的字迹渐渐干了,墨色在灯光下泛着光泽,像一颗颗凝聚着心血的珠子。窗外,药田的薄荷在风里轻轻摇曳,送来阵阵清香,仿佛在诉说着这场疫事过后,新生的希望。
四、未雨绸缪
药材储备库建成的那天,邯郸下了一场小雨。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新盖的青砖墙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,空气里混着泥土和药材的香气。
素问带着学徒们把药材搬进储备库,按疫病、外伤、杂症分类放好。疫病类的架子上,穿心莲、金银花、龙胆草摆得整整齐齐;外伤类的架子上,止血藤、续骨草、半枝莲堆得满满当当;杂症类的架子上,枸杞子、菊花、紫苏也一应俱全。每个陶罐上都贴着标签,写着药材名称、产地、采摘时间和保质期。
“姑娘,以后取药可方便多了!”一个学徒笑着说,“以前找药要翻遍整个药架,现在按类别找,一眼就能看到。”
素问点点头,伸手摸了摸陶罐上的标签:“还要定期检查药材的情况,要是发现有霉变、虫蛀的,立刻换掉。保质期快到的药材,提前拿出来用,别浪费了。”
正说着,院外传来马蹄声。只见一个穿褐色官服的人翻身下马,手里拿着一封国书,快步走进来:“请问哪位是素问姑娘?魏地使者求见。”
素问愣了一下,魏地使者?她连忙迎出去,只见官服人身后跟着一个穿锦缎衣裳的中年人,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,见了素问,立刻恭敬行礼:“素问姑娘,久仰大名。我国境内爆发痢疾,死者甚众,听闻姑娘能治疫,特来求教。”
素问请使者进屋坐下,接过他递来的国书。国书上写着,魏地近期爆发了大规模痢疾,患者上吐下泻,用了多种药方都无效,请求邯郸医署支援。
她想起三个月前漳水下游的痢疾,虽然这次是魏地的疫情,但病因相似,都是水源性疾病。她转身取来《赵地药材全谱》,翻到“马齿苋”一页,指着上面的图谱说:“此草田间常见,生命力极强,煮水喝可止泻。再配合‘黄连汤’,每日三次,三日可见效。”
使者凑近看了看图谱,连忙点头:“多谢姑娘指点!不知这黄连汤的方子……”
“我这就写给你。”素问取来竹简,写下黄连汤的方子:黄连三钱,黄芩二钱,芍药二钱,炙甘草一钱,加水煎煮,温服。她又拿出一张画好的消毒图谱副本,递给他:“器械需用沸水煮沸,水源需过滤后再烧开,这两点缺一不可,否则痢疾还会复发。”
使者接过方子和图谱,再三叩谢,又从木盒里取出一锭金子:“这点心意,还请姑娘收下,算是魏地百姓的谢礼。”
素问摆摆手,笑着说:“使者不必多礼。医术无国界,能救更多人,就是对我最好的谢礼。”她顿了顿,又道:“要是魏地医官有不懂的地方,也可以派来邯郸传习所学习,我们随时欢迎。”
使者感动得眼圈都红了,再次叩谢后,带着方子和图谱匆匆离去。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,李伯笑着说:“姑娘这一举动,怕是要让邯郸医署的名声传遍各国了。”
素问拿起案上的《赵地药材全谱》,轻轻摩挲着扉页的穿心莲图谱。她想起漳水畔的那个暮色,想起隔离棚里孩子们的哭声,想起试药时那股刺骨的寒意。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要扬名,只是希望能用自己的医术,救更多的人,让更多的家庭不用经历生离死别。
雨渐渐停了,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,照在储备库的青砖墙上,暖融融的。素问转身对学徒们说:“走,我们去药田看看。再过些日子,马齿苋就要成熟了,得多收些,说不定以后还用得上。”
学徒们齐声应和,跟着素问走向药田。田埂上的小草沾着水珠,在阳光下闪着光。远处,传习所的晨鼓声隐约传来,伴着药田的清香,在邯郸的上空久久回荡。
素问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疫病,更多的挑战,但只要他们做好准备,同心协力,就一定能战胜一切困难。因为医者的初心,从来都是守护生命——就像那株在漳水畔顽强生长的穿心莲,无论环境多恶劣,都能绽放出生命的绿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