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场后,阿绵想去跟那些耍把式的人家说话。
为此要赶走孟驰坚,后者因此很有些恼火:“我就跟在你身后,又不说话,有什么要紧的?凭什么赶我走?”
阿绵耐心地讲道理:“我是要悄悄去的,你这么大一只,还没走进就会被发现的!”
悄悄的去不就更是要做危险的事吗?!
更不能让她一个人去了!
孟驰坚皱起眉头:“耍把戏的那都是最末等的下九流,平日里居无定所,要真出了什么事,想找人就跟大海里捞一根针一样!这些人跑江湖的,没有生计的时候,坑蒙拐骗哪样不会?万一里头有那么一两个心黑手辣的家伙,到时候你叫我怎么办?”
“你以为我要去干嘛?”她奇道,“怎么还扯上心狠手辣了。”
“你不是要去偷猴子吗?”
“……我才不干那种事,我从来都不偷东西!”阿绵很凶的两手叉腰,除非没人要的东西,她才会捡!
总而言之,两人吵了一架,最终变成了孟驰坚可以牵着驴跟着,但是要远远的,只能看到阿绵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那么远的跟着。
这村也是个大村子,居住的农户不少。阿绵一番打听,才问来杂耍人暂住在的一个破庙里。
“已经在我们村表演三天了,估计现在收拾行李要走了吧……”
阿绵脚底抹油,一路小跑到了那处破庙。
她藏在一棵大树后面,悄悄探出脑袋张望。
那些江湖艺人都在说说笑笑,收拾着物件,又聊起最近赚了多少文,要去城里买酒喝云云。
阿绵在门口没见着小猴子,又绕到后面。
这时才看到那老人家,背比表演时要驼一些,正靠坐在门槛旁边。
阿绵凑近了,才看到那老人捧着一碗夹杂着些沙粒的麦饭,旁边那小猴子已摘掉了脖子上的绳子,有模有样地学着也蹲坐在一边。
小猴子拿着碗,里头却是小米、桃块、栗子之类的吃食,堆得高高的。它吃得高兴了,就拿栗子皮到处乱扔。
“莫要乱扔撒,这里有神仙的晓得不?”
小猴子竟然真的听懂了,这下就把栗子皮乖乖的扔在脚下。
“叽叽!吱吱吱!哇哇哇!”它忽然对着不远处的大树蹦来蹦去。
被发现了,阿绵也就挠着脑袋走了出来。
小猴子跑到她面前,歪着脑袋打量她。
“爷爷,我刚看你们表演,小猴子实在是太可爱了,我忍不住就跟来想再看看了。”阿绵早就想好了说辞。
老人望着她,笑着问:“要不要来吃板栗?”
阿绵大着胆子点了点头。
她扭头一看,原本说是远远跟着的某人完全就是近在眼前!
一只孟驰坚和一只阿豆极其的显眼,也难怪小猴子一下就发现了!
没有办法,两人一驴便都过去,阿绵有板栗吃,孟驰坚却不吃,只在一旁道:“我是她夫君。”
老爷爷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,八卦起来:“那你俩有孩子没?”
“……”
“没有啊,”阿绵问,“我能摸摸它吗?”
“可以,你轻点摸,要是它恼了我可不管。”
阿绵摸了摸小猴子脑袋上软软的毛。
板栗在火堆里烤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里,老人聊起了这只小猴子。
是他有一次进山,捡到了踩进陷阱里的小猴子。刚开始给小猴子治伤,花了不少钱,好起来后才开始让它表演。
其实钻火圈对它来说没有难度,它早就不怕的,只是表演出害怕,为观众们增加刺激和悬念感而已。
“那怎么训练猴子?那鞭子又是做什么呢?”
老爷爷笑起来:“小猴子其实跟小孩是一模一样的,并且也有自己的性格,并不像你想的那样。平时很机灵,又一直跟我在一起,是很聪明的。这鞭子其实是做样子的,吓唬它玩呢,不然它可就皮得没边了。”
“我的阿豆也很聪明,也能听懂我说话。”
“不一样的,不一样的……”老人叹了口气。
随后讲了一个故事,说得是曾有一个年轻人,出生时家境富裕,他也满怀抱负,终日沉迷在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中,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祖产都已被亲戚们瓜分。年轻人老了之后,断断续续收过几个徒弟,但要么是因为钱、要么是因为成家,也都离开了。最后,陪在他身边的就是这么一只小猴子。
有时候回想一生,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,究竟什么是重要的呢?
听完故事,摸完小猴子,知道它并没有被虐待,阿绵一家就打道回府了。
这一天发生了很多的新鲜事,阿绵一回家就有好多好多话要说,因而到处都有她和孟婧叽里哇啦的声音。
至于那个故事,她早就抛到脑后,反而是孟驰坚觉得颇有意思,对那问题细细思索起来。
不知不觉,他想到自己有一日垂垂老矣,却惶惶发现,那副场景里竟还有个小老太太,正要从水缸里摸出一条大鱼吃!
“阿绵!”孟驰坚猛地站起身,格外暴躁,“赶紧去洗澡,天都黑了还不睡觉!”
听到有人在发火,非常识相的阿绵一缩脑袋,一溜烟去柴房烧水。
日子就在鸡飞狗跳中一天天过去。
三个月后,全城惊掉了下巴地得到了一个消息——
“你这人说得是真是假,张生竟没考上秀才么?”
“不可能吧!莫不是你这小二看榜看走了眼?!我再去看看!”
“我都看了三遍了,确实有人中了秀才,可那名字可不是张生。”
原本,这事是没那么多人关注的,没考上秀才嘛也很正常,本来能考上的人就不多。
然而也不知为何,城中近些日子来总是在暗中流传着一些小道消息,都言之凿凿张亦行是一定能考上秀才的。因此众人都在暗中一番活动,又是提前送了礼,又是想办法与张家攀起了关系。
这下,没考上这件事才引起这么多的关注。
与此同时的张家,此刻也一片阴沉。
陆微微难以置信,一遍遍反复回想着那个梦。
梦里,张亦行确确实实考上了秀才,阿绵成了秀才娘子,她发簪上的小铃铛清脆地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,笑得那么开心……
到底是哪儿出了错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