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。
把老冯夫妇“请出”别墅后,设计装修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。
老板和老板娘对我的能力和人品完全放心,他们很少来现场,他们的女儿陈爱吴倒是经常过来转悠。
某个周五的下午,我握着施工图纸,正盯着工人调整壁灯的角度,突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。
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——小辉上次在公司门口闹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,他该不会又来搅局了?
直到看到陈爱吴从摩托车后座轻盈跃下,我才松了口气。
少女穿着薄荷绿的JK制服,双马尾随着动作晃出活泼的弧度,她冲骑车人挥挥手,喊道:“下次漫展记得叫我!”
摩托车扬长而去前,我瞥见驾驶座上戴着黑色头盔的身影,果然是小辉。
“雪儿姐姐!”陈爱吴蹦蹦跳跳地跑过来,“我带了酸梅汤,给你解解渴!”
她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罐。
我接过酸梅汤,凉意透过指尖,却抵不住心里泛起的疑虑:“你和小辉……很熟?”
“啊?你怎么知道他叫小辉?你们认识吗?”陈爱吴一脸诧异地反问我。
“对……以前见过……工作上的事情。”我没敢把事情告诉这个天真的少女。
“我们是在漫展认识的!他cos的银魂超帅,还帮我赶走了骚扰的变态。”
她抱着相机转了个圈,“他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,但是自由洒脱,特别酷。”
我捏着图纸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在我印象里,小辉还是那个在公司门口恶语相向、伸手要赔偿款的刺头,很难把他和“自由”“酷”这些词联系在一起。
更让我不安的是,陈爱吴不仅是老板的女儿,还是这栋别墅未来的主人,小辉接近她,会不会是因为对父母被“请出”别墅一事,还怀恨在心?
当晚,我迫不及待地拨通孙雪儿(我的身体)的电话。
她叼着泡面筷子,含混不清地说:“你想多了吧?小辉现在在汽修厂干得不错,没理由搞这种小动作。”
见我仍不放心,她放下碗坐直身子,“要不,找老冯问问?他养了小辉二十年,再叛逆的孩子,在父母面前也藏不住心思。”
第二天清晨,我驱车前往工业园。远远就看见老冯佝偻着背在清扫路面,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正要上前打招呼,突然听见宿舍楼方向传来激烈的争吵。
“又要钱?你当我是提款机?”小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。我循声望去,只见他扯着王婶的袖口要钱。
老冯快跑过去,他眼眶通红,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:“小辉,这是给你妈买药的钱……”
“买药买药!你们就知道说这个!”小辉猛地甩开手,钞票飘落在地,“从小到大,你们除了让我懂事,还会说什么?”
他转身要走,却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我,脸上的戾气瞬间凝固。
老冯慌忙弯腰捡钱,我快步上前帮忙。
小辉站在原地,喉结滚动了几下,最终还是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杂志,低声说了句“对不起”,便跨上摩托车扬长而去。
“让你见笑了。”老冯抹了把汗,把钱仔细叠好放进贴身口袋,“这孩子,最近迷上了画漫画,说是想当漫画家……”
他的声音渐渐低落,“可我们哪懂这些?只知道让他踏实工作,别瞎折腾。”
我陪着老冯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,听他讲起那段尘封的往事。
二十年前的冬夜,寒风像刀子般刮过垃圾站铁皮屋顶。
老冯在纸箱堆里发现啼哭的婴儿时,孩子的襁褓已经被雪水浸透,小脸冻得发紫。
他和老伴把孩子裹在棉衣里,踩着三轮车跑了五公里才找到诊所。
“医生说,再晚半小时,孩子就没了。”老冯摩挲着手上的老茧,“我们没孩子,就当老天爷可怜,把他赐给我们。那时候,我在工地扛水泥,老伴在饭店洗碗,两个人嚼着咸菜也要省下奶粉钱。”
说到这里,老人突然哽咽:“小辉十二岁那年,在学校被人说是野孩子。他回家哭闹着要找亲生父母,我和老伴一夜没睡,把攒了十年的存折放在他床头……”
我望着远处疾驰而过的摩托车尾灯,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偏见有多可笑。
小辉那些乖张叛逆的举动,或许只是一个缺爱的孩子笨拙的求救信号。
而陈爱吴的出现,会不会正是命运给他的救赎?
当天下午,我找到负责汽修厂的张师傅。
他挠着头说:“小辉这小子,技术学得很快,就是总在午休时间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。”
他翻出手机,给我看小辉画的漫画草稿——画面里,戴着头盔的骑士守护着抱着猫咪的女孩,背景是开满三角梅的别墅。
“其实这孩子挺仗义的。”张师傅回忆道,“上次有个同事的电动车坏在半路,他二话不说骑车去修,连晚饭都没吃。”
我陷入沉思。
或许,小辉接近陈爱吴并非出于恶意,而是在这个和他一样孤独的女孩身上,找到了共鸣。
但无论如何既然知道了这件事,我就得确保老板的女儿不出事,不然的话,我肯定摆脱不了干系。
三天后的傍晚,我在别墅附近的海边等到了小辉。
他坐在礁石上,面朝大海画速写,夕阳把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。
听见脚步声,他瞥了我一眼,头也不回地说:你是来兴师问罪的?”
我在他身边坐下,看着浪花拍打礁石:“我想听你说实话,你和陈爱吴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”小辉合上速写本,声音里带着自嘲。
“我确实想过报复,想让你们尝尝被人逼到绝路的滋味。”他握紧拳头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“但后来去了工业园,看到爸妈住的宿舍,还有食堂里热腾腾的饭菜……我才发现,自己有多混蛋。”
他转头看向我,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认真:“第一次见到小爱,是在漫展上。她蹲在角落帮流浪猫包扎伤口,阳光照在她身上,就像小时候我生病时,妈妈守在床边的样子。”
他低头笑了笑,“你别多想,我只把她当妹妹一样,有共同爱好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