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子夜和林玉锦也抓了一把,摸了摸她的脑瓜,跟着离开。
小师妹,或许需要安静一下。
端着盆的江献晚:“……”
什么深意,你倒是说啊小师兄!
江献晚垂下睫帘,捡了颗荔枝,放在唇边嘎嘣一咬。
缓缓抬腿儿,回到自己的房间……准备安静一下。
她环视连一把椅子都没有的简陋卧室,将芥子囊中的大床摆了出来。
心不在焉的状态下,没发现那块正在小声骂骂咧咧,努力修补着一把破剑的墓碑,被她翻进了一堆灵石中。
墓碑:“……”
江献晚又在床榻边摆了一张小桌子,将盛着荔枝的盆一放,整个人跌入厚软的被褥。
她半张脸埋在枕头上,有些失神,看也不看,摸摸索索去摸盆里的荔枝。
她……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。
江献晚动作一止,扭头,纠结而复杂的目光还来不及消散。
“帝尊?”
所以,云为泽到底是不是因为非翎的那些话,才会这样?
她又要如何说,又说些什么……
江献晚精神飘忽,见他拧着眉,安静的站着,似乎想坐,又没有地方坐。
出于本能,不假思索摆出一张软榻,胡乱一捞。
“坐。”
算了。
不管怎么哄,哄一下,总不会有错吧。
云为泽垂着睫毛,敛着及地广袖,将自己窝了进去。
江献晚:“……”
望着床榻正面,距离不过一臂,面朝她的男子,江献晚慢慢绷直腰身。
眼瞅着南帝尊不言不语,只轻落着半扇眼帘,似乎一心一意,注意力都放在了剥荔枝上。
江献晚只觉有点乱的心情……更乱了。
唇瓣一张,试探轻唤。
“云为泽?”
那剥着荔枝皮的修长指骨微顿,云为泽抬眸。
视线绞然相撞。
“嗯。”
应过这么一声,又垂下眼帘,继续剥。
江献晚:“……”
眼看他剥了许久都没剥完一整颗荔枝,面色又似乎因灵力不济,没有休息好,略显苍白。
江献晚双腿一垂,拿过他手中的荔枝,犹豫开口。
“不开心?”
云为泽大袖垂覆,双手搁在膝头,像是终于听清她的声音,视线缓缓上移,安静的落在她指尖莹白的果肉。
“嗯。”
江献晚举起的荔枝肉悬停在空气中,沉默几秒,“哪里不开心?”
南帝尊不语,懒倦的垂下睫毛,也不接荔枝。
空白的眸光凝定不知何处,又仿佛虚无。
浑身上下,写满……不开心。
江献晚默默撤回手,将荔枝塞进自己口中。
却发现……周遭的光线登时被一种窒息的寂灭吞噬。
那墨衣墨发,安静坐着的男子,眼尾一点点耷垂,整个人仿佛置身宇宙洪荒的寂流。
江献晚霎时一怔,随即低下头去。
她哪里见过这样的云为泽,又剥了一颗,准备给他。
却发现,云为泽双手交落在腹部,睫毛无精打采的垂下,呼吸平缓,倦倦的睡着了。
江献晚:“……”
到了此时,她很能确定,云为泽不正常。
至于为什么不正常……
江献晚犹豫一会儿,轻手轻脚拿起床上的薄被,搭在他身上。
方要直起身,屁股一疼,被一股力抽的身子前倾,就要栽云为泽身上。
来不及看是谁偷袭,反射性高难度的拧身,倒在窄小的空隙。
幸好软榻还算宽敞。
幸好云为泽没醒。
江献晚手中刹那间蓄起一团灵力,凶狠的回眸。
这么一看,眸光不由掠过一丝惊讶。
一柄通体墨黑,宛如沉水古玉的长剑,剑鞘黑色花萼明纹绽放极致,向尖端延展,直贯首尾。
流影游走,却并不张扬,至近尖处,悄然收束,在尘世投下惊鸿一瞥。
此时,正……
居高临下,睥睨她。
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感犹在,江献晚眉尖一挑,轻轻支起身,五指快如闪电抓去。
世间有一剑,名为三千念。
三千念轻震一下,不慌不忙,流泻出一道如荧剑芒。
绕开江献晚的手,直奔其眉心。
随即欢天喜地的抖了抖剑身。
这不就搞定了!
一缕淡淡的灵泽之露气息扑面而来,江献晚只觉浑身一麻,眼皮一重,起了半边的身子,跌了回去。
她用一种极为震惊的眼神瞪着那把洋洋得意的剑,昏过去的刹那,脑中浮出好几个念头。
好歹是帝尊灵剑,真特么贱!
能把云为泽砸醒吗?
她就这么水灵灵的拿自个哄上了?
这法子……成吗?
江献晚抓狂中麻溜的昏死过去,云为泽没醒,眉心轻蹙,侧了身。
三千念这会儿,心情可谓是通畅,愉悦地在两人头顶呼啸着旋了好几圈。
剑尖下压,又轻轻挑了江献晚的一条胳膊,搭在云为泽腰腹上。
深藏功与名,化作一抹流光,心满意足地没入云为泽眉心。
等着偷乐吧您。
——
云为泽破天荒做了一个梦。
记不清多久没有做过梦了,神识陷入一片黑暗,却又从未有过的安宁。
淡而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,娇软的温热源源不断慰藉着干涸的灵魂。
他几乎是极度依赖,充满占有欲的收紧手臂,环箍了怀中的热源。
逆死而生般,屈服于身体的本能反应,将其失控的束缚,下颌轻蹭。
只是。
他蹭了两下,觉得不对,纤长浓密的睫羽剧烈几颤,猛然掀开。
空寂荒原的双眸,就在这一刹那,带起一串清越如碎玉、近乎毁灭性冲击力的崩裂。
云为泽忘记了呼吸,瞳孔急剧收缩,又倏然放大,震颤如簧片的眸光之中,倒映出那张秾滟的面容。
他紧紧绞着那张前一秒还出现在他梦中,后一秒偎在他怀中的江献晚。
眼神从涣散到聚焦,复又涣散,循环往复。
直至寸寸龟裂,全然土崩瓦解。
他翕和了好几下眸,甚至以为自己依旧处于一场美好的梦寐之中。
江献晚睡的香甜,半张面颊枕在他颈窝,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,软软垂着,青丝落满他的肩头。
小臂横沉在他腰腹间,全然放松的睡颜,毫无防备,如同最内层的一瓣海棠,偎着月光。
与他极尽了缠绵,拥在一起。
仿佛……本该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