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这种场景,胤禛本身就不愿意到景仁宫,所以就想顺势回养心殿,华妃便半是撒娇半是强硬地挽住了他的手臂,言说翊坤宫新得了好茶,又备下了醒酒汤,胤禛拗不过她,又或许是对皇后那番“梅花”算计略感疲惫,便顺水推舟,被她一路拉着,径直去了翊坤宫。
翌日,景仁宫请安。
殿内炭火烧得暖和,一众嫔妃按位份坐着,却无人敢轻易出声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。
皇后端坐于上首凤座,面色沉静,眼神却比往日更显冷冽。
她手中缓缓拨动着一串碧玉念珠,目光时不时扫过右下首那个姿态慵懒、艳光四射的华妃。
坐在下首的齐妃便按捺不住般,清了清嗓子,声音刻意拔高,充当起了皇后的马前卒:
“华妃妹妹,不是本宫说你,你昨日也太过狂妄了些!按祖制宫规,昨日皇上理当宿在皇后娘娘宫中!你倒好,竟半途将皇上拉去了你的翊坤宫!你这般行事,将中宫正室的尊位置于何地?又将宫规祖训置于何地?”
这番话条理清晰,扣着大义名分,绝非齐妃平日糊涂脑子能想得出的。这是她今日提早来请安时,皇后亲自教授的说辞,代表了皇后对昨夜之事的正式问责。
殿内瞬间鸦雀无声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华妃身上。皇后依旧拨动着念珠,眼皮微抬,冷冷地看向华妃,等待着她的回应,一副今日必要借机发作问罪的架势。
昨夜华妃公然截走皇上,在她看来无疑是狠狠的打脸,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挑衅。
众目睽睽之下,华妃却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,用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,发出一声轻蔑的怪笑:“呵,齐妃今日倒是伶牙俐齿。皇上想去哪儿,不去哪儿,莫非还得由齐妃你来做主了?要不然,你现在就去养心殿,当面质问皇上,昨晚为何不去皇后宫里歇着?”
她放下茶盏,目光转向面色冰冷的皇后,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:“再说了,皇后娘娘母仪天下,最是贤德大度,难道还能逼着皇上必须宠幸谁不成?这等闺帷之事,齐妃也好意思挂在嘴边整日说叨,没得让人笑话!”
她这话说得极其露骨大胆,直接将皇帝临幸之事摆到台面上来议论。几个年纪轻、脸皮薄的嫔妃如敬嫔、富察贵人等,顿时羞得面红耳赤,低下头去。
“华妃!”皇后猛地一拍桌案,手中的念珠重重一响。她难得如此疾言厉色,雍容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,“皇上与本宫,也是你能随意挂在嘴边玩笑编排的?!如此不知尊卑,口无遮拦,成何体统!”
皇后平时都是一副再慈善不过的形象,今日难得发怒,威势顿生,殿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。那些不经事的嫔妃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,唯恐被牵连。
然而华妃却丝毫不见惧色,反而扬起了下巴,迎着皇后的怒视,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挑衅的得意:“臣妾失言,娘娘息怒。只是臣妾昨夜请皇上回翊坤宫,不也是为了替皇后娘娘‘分忧’吗?”
她特意加重了“分忧”二字,不等皇后反应,便继续道:“昨日宫宴上,皇后娘娘不是还特意向皇上举荐了莞常在?想着娘娘如此抬举莞常在,想必是有意让莞常在伺候皇上。所以昨晚陪皇上的不是臣妾也是莞常在,左右都是翊坤宫,那臣妾昨晚照顾皇上也不算越举。”
华妃这番话连消带打,既讽刺了皇后“献美”之举,又将昨夜截宠的行为合理化,甚至倒打一耙,暗示自己是在帮皇后的忙。
皇后眉头紧锁,华妃这话是什么意思?她昨日何时举荐过莞常在了?她沉声道:“华妃,你休要信口雌黄!本宫何时举荐过莞常在了?”
华妃用手帕优雅地压了压嘴角,仿佛要掩住那抹得意的笑意,声音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景仁宫:“皇后娘娘何必明知故问呢?您昨日在席间,特意指着那红梅,引得皇上去了倚梅园。臣妾与丽嫔、瑾贵人不过是好奇跟去,便瞧见莞常在正在那梅林雪地里翩翩起舞呢……那身姿,啧啧,当真是曼妙无双,我见犹怜,都快把皇上的魂儿给勾走了。这般巧合,若不是皇后娘娘您精心安排,难不成是莞常在能掐会算,提前候在那里等着皇上?”
她这番话一出,殿内所有嫔妃的目光“唰”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甄嬛身上。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探究、鄙夷、嫉妒和看好戏的意味。
私下在御花园跳舞邀宠?这莞常在看着清高,没想到心思如此深沉!
甄嬛只觉得那些目光如同针一般扎在身上,又见皇后脸色阴沉,华妃步步紧逼,心中委屈与惊惧交加。她立刻离座,疾步走到殿中,直挺挺地跪下,声音带着急切的分辩和一丝颤抖:
“皇后娘娘明鉴!嫔妾万万不敢窥视帝踪!昨日嫔妾确是在太极殿内觉得有些气闷,又饮了些酒,头昏脑涨,只想出去透透气,并无特定去处。信步而行,不觉便走到了倚梅园。见园中雪映红梅,月色清辉,景致极美,一时忘情,才……才情不自禁舞动了几下。嫔妾敢以性命担保,嫔妾绝不知皇上会随后而至,更非有意等候!请皇后娘娘明察!”
她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,只觉得百口莫辩。明明是自己先到,只因跳了一支舞,便成了处心积虑勾引皇帝的狐媚子?
她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怀疑和轻蔑的目光,屈辱得几乎要落下泪来,只能死死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