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一早。
乔素檀还沉浸在黑甜梦乡里,睡得很沉。
幽然轩外的魏王府,已经再次热闹起来。
只不过这种热闹只是相对来说而已——家丁婆子们来来回回的忙碌着,紧锣密鼓的做着自己的事情,有条不紊。
却并不吵嚷,甚至尽量不发出声响。
毕竟是在为先王妃的薨逝祭奠而为新的一日做着准备,谁都不敢喧闹。
就在这天刚泛起一点点亮光的时候。
有人给魏王府送来了一封快信。
信件经由王府总管的手直接送到幽然轩内,呈给了刚刚晨练完的魏王殿下。
修泽钧见信件加急,虽然练武后身上都是汗却也没顾上沐浴,先把信封撕了,将信纸抖开。
赫然发现,是沈家人寄来的。
他们前段时间出京去亲戚那儿了,收到魏王妃薨逝的消息后,日夜兼程往京城赶。
今日上午就可抵京,特写信经驿站送来。
修泽钧看完后把信交给了赵禄,自顾自去沐浴。
待到神清气爽出来,用过早膳后,方才吩咐:“沈家来人后一定要安排妥当。”
又招来幕僚吴易铭:“你今日先不要随意走动。一会儿沈家人到来后,若有需要,我会让你出去办件事。”
吴易铭躬身退下。
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。
门房来禀,沈大将军家的女眷来了。
整个魏王府的后宅都变得紧张起来。
毕竟是逝去主母的娘家,又是武将之家,谁也不知道会闹出点什么岔子来。
俞芳雪这样冷静的人,都忍不住一遍遍问身边的方嬷嬷:
钗环可还齐整?衣裳可还得体?
全身上下有没有哪里不够妥当的?
唯有乔素檀,躲在幽然轩里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,完全没受到沈家人到来的半点影响。
沈老夫人在沈大夫人的陪同和搀扶下,去到了灵堂。
看到白色挽联,沈老夫人立刻站不稳了,老泪横流的叫了声“我的儿”!便扑倒在地,痛哭出声。
沈大夫人和丫鬟们扶都扶不住。
沈老夫人痛苦不已,以手锤地,
“孩子啊,你怎么说没就没了!我甚至都没见到你最后一面!早知如此,我何必要出京走这一趟!”
沈家人离京前,她还特意过来看过女儿。
见女儿身子骨还凑合,这才离京去。
若知道女儿……若知道……
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走亲戚!
白发人送黑发人,不失为世上最为惨痛的事情。
这位老将军夫人难掩悲痛的痛哭流涕,情真意切,连带着周围所在的人都忍不住跟着泪流。
约莫过了一刻钟,哭声才渐渐消止。
沈老夫人嗓子都哑了,由丫鬟搀扶着进到隔壁院子的花厅。
口中还在和大儿子沈大夫人不停说着:
“她这孩子就是太傲气太独立了,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硬撑着,怕我担心不和我说。她、她但凡弱气一些、和我抱怨一些,我可能也就知道她身子不好、不离京了!”
沈大夫人眼睛红红的,用帕子不停擦拭眼角:“小姑就是如此。她一向很有主意。”
“可她就是太有主意了!”沈老夫人说着,现出老态的眼眸一转,望向了旁边站着的魏王殿下。
虽然心中悲痛,可她惦记着自己的外孙。
看到外孙安儿跪在那灵堂,她更是心痛不已。
有些事总得打算起来。
“王爷。”沈老夫人强忍着悲痛,出声问道:“王妃故去前,可有什么话说给你的?”
她想着的是继室一事。
可是沈家前段时间走亲戚不在京中,她还没来得及另外选好人,女儿就不在了。
心急之下也没什么更加合适的人。
……姑且先扶着姜可柔上位吧。
沈老夫人这般想着,看魏王殿下说的王妃遗言,无外乎就是关于儿子修霁安的种种。
索性直截了当就问魏王:“那姜姨娘何在。”
如果不在王爷定下继室人选前就说好扶正姜姨娘的话,待到王爷真和旁人家定了,那就一切都完了。
沈家和王府的牵绊如今只剩下了安儿。
可安儿还小,又是养在王府的,等他长大,还能有多少情分留给沈家?
倒不如扶正姜姨娘,拿捏姜家,往后就也好说了。
沈老夫人沉沉的暗叹一声。
饶是现在悲恸难当,也不得不为以后的日子开始筹谋。
修泽钧知道沈老夫人是什么意思。
他面上说着:“我等下就让人把她叫来。”
暂时先稳住沈家这些人。
实际上,走出屋子后,他立刻让人封锁消息,不让任何人去叫姜姨娘。
然后叫来幕僚吴易铭:
“姜家的女眷之前不是想来祭奠王妃么?我没肯。你让人送话给姜家,若想拜祭,就这个时候赶紧来。顺便不经意透露消息给她们,正好沈家人在。”
王妃死前应该是知道姜可柔不可做继室了。
但是当晚王妃就不行了,有些话还没来得及和沈家人说。
既然如此,倒不如让沈老夫人亲眼看看姜家人什么样子。
要知道姜家不只是魏王府的“未来亲家”、还是安儿的“未来亲戚”。
说再多都不如亲眼所见。
让沈老夫人见识一下姜家人的厉害,想必就能收住心思了。
说实话。
魏王殿下觉得,魏王府若有个姜家这样娘家的女子做主母。倒还不如让没有娘家、无依无靠孤身一人的素檀做主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