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风像千万张獠牙,撕扯着天空。
乌云层层压下,墨色的天幕几乎要将海面吞没。
海浪拍击船舷,水花高过桅杆,带着刺骨的咸腥。
桅杆上系着的布帆猎猎作响,碎裂的布边被狂风卷起,宛如白幡招摇。
甲板上的水手们紧紧咬牙,双手死死攥住桨杆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。
有人脚下一滑,被海水冲倒,瞬间就要被卷出甲板。
旁边的兵士一把扯住,将他拉回,二人跌成一团,溅起大片水花。
甲板上不断有海水灌入,流过甲胄、冲刷靴底,脚下黏腻湿滑,仿佛随时会被拖入海底。
宁凡立在船首,披风被风浪吹得猎猎作响,长发如墨,被雨水打得湿透。
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,那片翻涌的漩涡,像是大海的瞳孔,正在缓缓张开。
残片悬浮在甲板中央,冷光幽幽,在风雨中显得越发妖异。
银色的光线伸展出去,指向前方那片不断下陷的海洋。
苏浅浅被残片牵动,双手颤抖,脸色惨白。
她的眼神空茫,唇瓣微动,仿佛在低声喃喃。
宁凡猛然伸手,扣住她的手腕,低声喝道:“清醒!”
苏浅浅猛然一震,喉咙里涌出腥甜,硬生生咽下,眼底恢复一丝神采。
残片的震动缓了下来,但光芒却更加明灭不定。
穆烟玉站在一旁,发丝被风打乱,眼神冷凝,注视着残片上的银光。
她似乎在倾听,那里面传来低沉而古老的呼吸声。
“它在呼唤。”穆烟玉低声道,声音几乎被风雨淹没。
宁凡的目光却更冷:“无论呼唤谁,若敢出世,必当镇杀。”
海浪翻涌,浪涛轰鸣,仿佛天地轰然裂开。
水流不断涌入其中,带着滚滚白浪坠入漆黑深渊,消失无踪。
那深渊边缘像是一张巨口,疯狂吞噬着一切。
水手们脸色发白,有人喃喃:“海眼……这是海眼……”
这声音在风雨里被传开,愈发让众人心神慌乱。
宁凡的声音却如铁,压过风浪:“稳住阵型,前进!”
舰队在怒涛中缓缓逼近,船体吱嘎作响,仿佛随时要断裂。
甲板上的火把早已熄灭,只余残片冷光映照,将众人脸庞照得惨白。
忽然,海眼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。
那声音不似浪涛,而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心跳。
每一次震动,都让甲板下的木料颤抖,连铁钉都在颤鸣。
将士们心口一紧,呼吸急促,仿佛胸腔里被塞满了石块。
“那是……”苏浅浅声音颤抖,“它在醒。”
宁凡眸光一沉,掌心炁芒涌起,覆在残片之上。
残片顿时爆发出银白光芒,化作数道细密的银链。
银链延伸出去,直直没入漆黑的海眼深处。
穆烟玉目光骤缩,低声呢喃:“锁链……它在锁着什么。”
随着银链沉入深渊,海眼骤然翻涌,轰鸣如雷。
下一瞬,阴影浮现。
那阴影庞大得超乎想象,遮蔽了半边海面。
水手们骇然失声,指着海浪间若隐若现的轮廓。
一道森白的獠牙,缓缓探出水面。
獠牙长逾数丈,锋利如刀,寒光逼人。
另一侧,第二只獠牙也浮现,森冷狰狞。
两只獠牙之间,是一张巨口,漆黑深邃,仿佛能吞下整片海洋。
舰队在巨口前,渺小得如同尘埃。
水手们呼吸骤停,眼神充满了惊惧。
有人几乎要跪倒在地,喉咙里挤出颤声:“那……不是人世之物。”
宁凡双目如火,声音却沉稳冷冽:“全军稳住,不许退!”
他的声音炸响,像战鼓擂动,震得众人心神一震。
将士们呼吸急促,却纷纷挺直了背脊。
残片上的银链骤然绷紧,光芒剧烈颤动。
苏浅浅脸色惨白,嘴角溢血,身躯摇摇欲坠。
宁凡伸手揽住她,将真炁渡入她体内。
苏浅浅眼角泪光闪烁,低声呢喃:“它……要挣脱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海眼轰然巨响,深渊狂涌。
巨兽低吼,声音如天崩地裂,震得人心魂欲裂。
浪涛冲天,甲板瞬间被淹,士兵们在水中挣扎。
有人被浪掀翻,消失在海眼边缘,连惨叫都未曾传出。
宁凡眼神冷冽,双掌齐出,将真炁灌入残片。
残片光芒暴涨,银链死死锁住獠牙巨口。
巨兽怒吼,海面翻腾,浪涛如山倒卷而来。
舰队随之一沉一浮,桅杆折断,甲板裂开,惨烈无比。
将士们死死咬牙,抓住一切可依靠之物。
他们的眼中,恐惧与坚毅交织。
此刻,他们明白,若不守住,便是全军葬海。
宁凡长声一喝,声音穿透风暴:“今日,不是它出世之时!”
残片光芒骤盛,银链绷得似乎要断裂,却在最后一瞬死死钉住。
巨兽怒吼震天,獠牙猛然缩回海眼。
深渊翻涌,轰鸣逐渐远去。
海面仍旧狂暴,但巨口已缓缓闭合。
将士们浑身湿透,气喘如牛,却没有一个退缩。
他们撑着裂开的甲板,望着那片重新归于漆黑的深渊。
宁凡长身而立,目光如刀,冷声道:“记住,这不是终点。它还会再动。”
苏浅浅闭上眼,泪水混着血迹滑落,低声呢喃:“若那锁链断开……世间将无容身之地。”
穆烟玉静静注视海眼,目光深沉,仿佛透过风暴,看见了更深处的阴影。
舰队摇摇欲坠,却依旧在风暴里艰难前行。
风声猎猎,浪涛翻涌,天与海在怒吼中纠缠。
这一刻,所有人都明白,他们已窥见了天地最深的秘密。
而这秘密,将改变整个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