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未曾合拢,天穹之上的裂痕仍在蔓延。
赤色的光芒宛若流淌的血,顺着那道巨大裂口,慢慢滴落在世间。
每一滴落下的光芒,都像是烙印,点燃了某种无形的火,牵动着亿万生灵的心弦。
京城之内,钟声尚在余震。
无数百姓从睡梦中惊醒,披衣走出家门,仰头望天,神色惶恐。
“天……裂开了……”有人颤声呼喊,膝盖一软,直接跪倒在雪地之中。
孩子们被吓得大哭,老人们瑟缩在屋檐下,喃喃诵着古老的祷词,祈求火神庇佑。
宫城深处,殿宇之间灯火骤然亮起。
侍卫们披甲而出,长戈森寒,围拱在玉阶之下。
大殿内,群臣仓促聚集,许多人衣冠不整,却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因为他们清楚,那钟声与天裂,绝非寻常天象。
皇帝缓步而入,龙袍未曾完全着妥,肩头还留着未系好的玉带。
然而他面色冷峻,目光如铁,扫视殿中,令群臣噤若寒蝉。
“钟已鸣,天已裂。”皇帝低声开口,声音沉重,“尔等可知,这意味着什么?”
无人敢答。
大殿内只余呼吸声与风声交织,仿佛天地也屏息静候。
良久,太史院的老祭酒颤颤巍巍地走出,捧着竹简,声音嘶哑:“陛下……这是《火图》之劫,是《赤穹》篇中记载的星河裂空。自古传言,大劫降世,必先裂天,再燃帝血……”
话音落下,殿中一片哗然。
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呼:“帝血……难道钟楼下真有……”
皇帝的目光骤然一冷,瞬间压下所有声音。
“慎言。”他只吐出两个字,却重若千钧。
群臣屏息,不敢再有半字。
殿外风雪骤起,吹动殿门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一名探子疾步入殿,匍匐在地,声音急促:“陛下,钟楼之地……已见帝子显影,浴血而立,火痕烙天!”
这一句话,如同惊雷炸响。
殿中所有人的心神猛然一震,目光纷纷汇聚到皇帝身上。
他们知道,帝子二字,意味非凡。
皇帝的面容却未有丝毫波动,仿佛早已预见,只是缓缓闭上眼,轻吐一口气。
“凡儿……”他心底低语,却未让任何人听见。
苏浅浅的哭泣,在钟楼之地仍未停歇。
她紧紧抱着尘妤遗落的面具,整个人蜷缩在雪地,肩膀不住颤抖。
宁凡静立于钟影之下,赤焰环绕,身影孤绝。
他能感受到,体内血脉已不再纯净,尘妤的力量如烙印般,与他紧紧相连。
那是一种沉重到窒息的负担。
但他没有退缩。
因为他知道,从那一刻起,他的命运已无法再只属于自己。
风雪渐止,钟声终归寂静。
却有一道赤芒,自钟楼直冲九霄,穿透天裂,映照万里山河。
四方诸国,同一时间,皆被这道赤芒惊动。
东海之滨,海浪翻涌,渔夫们纷纷跪倒在岸边,口中高呼神迹。
南疆密林,蛮族巫师仰天祭舞,口中念诵古老的咒语,称那是血脉的呼唤。
西漠荒原,沙尘漫天,游牧部落的先知在火堆前撒下兽骨,面色苍白:“星裂之兆,帝命将归……”
北荒雪原,狼群长嚎,震动天地。使节们在风雪中颤抖,他们已经明白,这场钟鸣并非偶然,而是命运的宣告。
各方势力,在同一时刻,心头皆掀起滔天巨浪。
他们知道,一个时代,正在被撕裂。
宁凡缓缓抬眼,赤瞳映照星裂。
那一刻,他仿佛看见了无数条命运的长河,在星空中交汇、碰撞、翻涌。
每一条河,都在呼唤他。
“凡哥哥……”苏浅浅哽咽着,伸出颤抖的手,终于触碰到他的衣袖。
宁凡低头,看了她一眼,眼神中一瞬的温柔,却随即被深沉掩盖。
“浅浅,我不能再做你的凡哥哥。”
他的话轻轻落下,却比刀锋更冷。
苏浅浅泪眼模糊,拼命摇头:“不……你永远是!”
宁凡伸手,轻轻拭去她的泪水,却在触碰的瞬间,指尖燃起赤光。
那光芒仿佛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。
苏浅浅猛然心头一痛,泪水汹涌而下。
她知道,他已经不再只属于她。
钟声的回响散尽,风雪中,四野俱寂。
然而远方的大地,却在同时震动。
地脉之下,隐隐传来低沉的轰鸣。
像是万千巨兽在沉眠中翻身,又像是古老的钟鼓,在无形的深处被敲响。
宁凡转过身,望向远方,瞳孔中赤光愈盛。
他感觉到,那声音在呼唤他。
“命……在召我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无法抗拒的重量。
苏浅浅听不懂,却感受到一种令人战栗的寒意。
夜空中的裂痕,仍在扩大,仿佛要将整个天幕撕成碎片。
赤色的光芒洒落大地,映照出无数惊惧与祈求的面孔。
群山在呼啸,江河在哀鸣。
天地之间,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劫难奏响前曲。
宁凡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胸腔之中,火焰般的血液奔腾,带着尘妤残留的气息,与天地同频。
他知道,属于他的征途,从这一刻,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