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的余韵尚未散去,天地间的火光却已渐次黯淡。
夜空仍旧被烧灼的裂痕贯穿,那道赤芒在漆黑的天幕中延绵不绝,如同天河崩裂,留下的血色伤口。
大地之上,火焰化作余烬飘散,像千万只赤蝶在风雪中扑腾。每一片余烬都带着炽烈的温度,却在雪花触碰的一瞬间,化为轻烟。
苏浅浅仍旧跪伏在雪地,她的手掌已经被冻得通红,却依旧死死扣在地面上。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,胸口的抽搐几乎要让她窒息。
宁凡与尘妤的身影,在最后的火光爆裂中彻底消失。
钟楼的裂痕却因此被血色封印覆盖,似乎得以维系,却也注定承载了不可言说的代价。
沉默,笼罩了整片废墟。
风雪呼啸,却无法掩盖众人心中的惶惑与惊惧。
北荒使节踉跄着站起,喉咙干涩,眼眸中满是骇然。他们亲眼目睹了帝血逆命的代价,却根本无法理解,这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“他……还活着吗?”一名年轻的副使低声呢喃,声音微颤,几乎不敢说出口。
无人回应。
火焰已经熄灭,只剩下焦黑的钟身与深不见底的黑洞般裂痕。
苏浅浅哽咽着站起,踉跄着一步步朝钟楼走去。她的脚步极慢,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。
她想去找,哪怕只是一点残骸,一点痕迹。
她的指尖轻轻触碰钟身,冰冷与灼热交织,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力。
“凡哥哥……”她低声呼唤,声音几近破碎。
然而回应她的,只有空洞的风声。
尘妤的面具落在雪中,静静埋没,仿佛一枚孤独的遗物。
苏浅浅弯腰,将面具捧起,手指颤抖,却紧紧抓住不放。
她的泪水一滴滴落在面具上,瞬间凝成冰痕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舍我而去……”她喃喃,双眸赤红,似要流尽最后一丝泪。
她的声音虽小,却如针般刺入每个人的心。
无人能给她答案。
忽然,钟楼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响。
那声音并非钟鸣,而更像是血脉在跳动。
苏浅浅猛然抬头,泪光中透出一丝希冀。
她的心猛地收紧,胸腔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揪住。
钟楼的阴影中,一点赤光骤然亮起。
那是一滴血珠,悬浮在空中,散发出炽烈的光。
血珠缓缓滴落,落在钟身的裂痕之上。
轰然之间,钟声再度响起。
那声音不再沉闷,而是清越而悠长,如同晨钟暮鼓,震彻云霄。
众人心神一震,纷纷抬头望向钟楼。
赤光之中,模糊的轮廓逐渐浮现。
宁凡的身影,缓缓凝聚。
他全身浴血,衣袍破碎,身体摇摇欲坠,却依旧站立。
火焰在他身后燃烧,却不再狂暴,而是化为一道若隐若现的赤纹,烙印在天空。
苏浅浅瞳孔骤缩,呼吸急促,几乎冲上前去,却在最后一刻止住脚步。
因为她看到,宁凡的眼神已与从前不同。
那双赤金色的瞳孔中,没有痛苦,也没有喜悦,只有冷冽与深沉,仿佛背负了无数岁月的痕迹。
“凡哥哥……”她的声音颤抖,带着惧怕与渴望。
宁凡低下眼,目光落在她身上,唇角动了动,却没有立刻开口。
那一刻,苏浅浅觉得,眼前之人已不再只是她熟悉的宁凡,而是与天地命运纠缠的存在。
火焰余烬在空中翻飞,洒落如星。
尘妤的身影却未随之浮现。
只有在宁凡胸口,隐隐能看见一道古老的符印,仿佛是她的烙痕,融入了他的血脉。
宁凡缓缓抬手,指尖点在心口,轻声道:“她……已成我血中之印。”
声音低沉,带着无法言喻的厚重。
苏浅浅心头猛然一痛,眼泪再次决堤。
她知道,尘妤已用自己的方式,选择了永远。
宁凡抬眼望向天裂,赤光在瞳孔中闪烁。
“星河已裂,命运已改。”他低声喃喃,像是说给众人听,又像是在告慰自己。
钟声余韵回荡,天地间的风雪忽然停顿。
一种诡异的宁静弥漫开来。
北荒使节再也不敢多言,纷纷低下头,眼中满是惧意与敬畏。
因为他们明白,从此刻开始,宁凡已不再只是一个皇子,而是与大钟同频的存在。
苏浅浅缓缓走近,颤抖着身手,却又不敢真正触碰他。
她怕,一触即散。
“你……还会离开吗?”她低声问,眼神中满是惶恐。
宁凡看着她,沉默许久,才缓缓开口:“不离,但不再是我。”
这句话,如同一柄利刃,斩断了苏浅浅最后的依托。
她泪如泉涌,却还是倔强地摇头:“你就是你,无论如何,你都是我的凡哥哥。”
宁凡的唇角微微颤动,却终究没有回应。
他转过身,赤焰披洒在背影上,映出一道孤绝的剪影。
钟楼在风雪中巍然屹立,裂痕中流淌的赤光渐渐平息。
天幕之上,那道血色裂痕却愈发清晰,仿佛一只巨眼,冷漠注视着人间。
“星河裂空,大劫将至。”宁凡低声自语,声音苍凉而坚定。
这一夜,注定被铭记。
因为从此之后,火钟已响,帝血已燃,命运的轨迹,彻底进入了不可回头的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