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凄紧,吹拂过京郊旧演武台的废墟,残砖碎瓦间仍残留着白日轰鸣后的余热。
宁凡伫立在残垣前,手指抚过那枚隐现的军库纹饰,眼神冷沉如铁。
尘土因夜风而轻轻飘动,仿佛前朝的阴影正缓缓自地底爬出。
穆烟玉提杖而立,杖尖晶石折射月华,照亮砖纹上的斑驳刻痕。
她凝声道:“这是前朝兵库的记号,唯有储甲精铁处才会镌刻此纹。”
宁凡目光一闪,低声问:“还在京畿之下?”
“若无大动,纹饰不应显于此。”穆烟玉摇头,眼神深深:“有人借旧基,暗运其铁。”
苏若雪衣袖掠风,走到两人之间,目光落在砖石上。
她眸光锐利:“此事若与宁昭勾连,便不止私造火器那般简单了。”
宁凡沉声:“要证。”
翌日清晨,御马监调来工匠,拆掘废墟。
尘土飞扬,木石交错,数日之前震塌的演武台被层层剥开,渐渐露出底下的铁块残痕。
铁锈斑驳,却依稀可见熔炼的光泽。
李子清亲自下坑,手中执锤,以力击之。
“当——!”
清脆的回响震得众人耳鼓嗡鸣。
铁块碎裂,内里露出黑亮的金属层,与新式火器的铁料相同。
李子清抹去额上尘汗,沉声断言:“精铁,且成分与火器卫所用同源。”
苏若雪眉峰骤蹙:“可溯其根?”
李子清将碎片放入准备好的药液,铁屑浮起,溢出一缕特殊的黑光。
“此法为矾水探纹,铁源若同,光泽必现。”
众人屏息凝视,黑光渐浓,宛若墨蛇游走。
穆烟玉低声:“与宁昭封地所产矿脉,纹理契合。”
宁凡的手紧紧攥起,指节泛白。
片刻,他吐出冰冷的两个字:“逆谋。”
校场边,寒风呼啸,卷起尘沙扑面。
尘妤自南方归来,行至此处,见众人围聚,立刻上前。
她的眸光冷厉,落在那块铁屑上,眼神骤然收紧。
“此纹……我在西南贩市亦见过。宁昭之人,曾以此甲暗护商队。”
宁凡闻言,心中那一抹疑虑彻底落地。
他缓缓抬眸,仰望灰白天幕,心念如霜。
宁昭,不仅盗取朝廷旧库精铁,更已暗成甲胄,蓄养私兵。
苏若雪沉声开口:“此案一旦彻查,宁昭必无回旋。”
“可还需铁证。”穆烟玉提醒。
宁凡转身,目光扫向废墟深处:“继续掘。”
数十工匠挥锹运镐,尘雾翻飞,旧砖层层崩落。
夜色渐深,忽有一声惊呼响起。
“殿下!此处……有旧甲!”
众人急忙趋前。
坑底,一具破碎甲胄横陈,铁锈斑斑,然甲内却隐约刻着细密的符号。
苏若雪屏息,弯身细看。
“这是……前朝军器编码。”
穆烟玉目光如电,挥杖一点,晶光沿着刻痕逐字闪烁。
“解译为——‘昭’。”
一字落下,众人皆色变。
宁凡的瞳孔骤缩,寒意自心底涌起。
他缓缓伸手,指尖抚过那道刻字,似要将血肉与铁锈一同压入掌心。
尘妤冷声:“他早已谋逆。”
风声呼啸,仿佛亡魂在旧库遗址中哭嚎。
宁凡收掌,缓缓直起身,周身气息如铁。
“记入案卷,立呈御书房。”
声音沉沉,震彻夜空。
苏若雪看着他,眼底闪过一丝担忧,却终未出口。
夜色浓重,月光冷洌。
新甲覆盖在废墟之上,宛若一层伪饰,掩盖着底下千疮百孔的旧铁。
可今夜,那掩饰终被揭开。
宁昭盗国,罪证已昭然若揭。
风卷过废墟,吹散最后一层尘土,露出更多残甲。
那一具具残破的甲胄,像是一具具枯骨,诉说着埋藏已久的黑暗。
宁凡静立许久,眸中寒光如刃,低声吐出一句:“昭,朕必亲手斩之。”
校场寂静,只余铁锈气息随风弥散,冷冽刺鼻。
——精铁旧案,就此定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