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笼罩函谷关外,山岭如墨,寒风携雪卷过旌旗下的战场残影。
昨夜的血迹已被积雪掩去,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腥甜与焦灼的气息。
宁凡站在城楼上,俯瞰脚下广袤的关隘,神情冷峻。玄金战甲覆身,盔羽沾满风雪,他的目光落在关内那座孤立的冰棺上。
棺中女子仍在沉睡,额角一抹淡青,似被寒霜镌刻而成。她的手指轻微蜷曲着,像是在梦境中抓住什么。
巫神族的圣药被锁在特制的黑檀匣中,由四名巫师护持。那匣子周围环绕着若有若无的青光,仿佛封印着一片山川的灵魂。
“殿下。”段震抱拳上前,声音低沉,“巫神族愿意献药,但……”
宁凡抬手,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芒:“但要本王以婚盟换取。”
段震一震,抬头凝视宁凡,却只看见那双冷静如古井的眸子。
“他们要的,不止是药。”宁凡的声音淡淡,却带着不可撼动的力量。
段震默然,垂首不语。
巫神族的队伍驻扎在函谷关西门外,白狼环伺,旌旗上烈火与玄鸟交错的图案猎猎翻飞。
那是一个陌生而神秘的世界,远古的血脉与巫术仍在其中流淌。
……
夜幕降临,关城的灯火被风吹得摇曳。宁凡披着墨色斗篷走入军帐,巫神族的首领赫烈被铁链锁在柱上,眼神却仍桀骜。
“圣药已带到。”赫烈抬头,声音沙哑却带着冷笑,“但你知道它的代价。”
宁凡凝视着他,神色平淡:“巫神王要的,是尘妤归族,还是玄朝的疆土?”
赫烈笑了笑,眼底掠过一丝复杂:“巫神王要的,是未来。”
宁凡沉默片刻,转身离开军帐,寒风从帐门灌入,吹得赫烈脸上的冷笑渐渐收敛。
……
次日,临时议事大帐设在函谷关西门外的山坡上,四方使节齐聚。
玄朝的旌旗与巫神族的烈火旗对峙在山风中,旗影交错,如两条古老的巨龙在云间缠斗。
巫神族的长老身披雪狐皮袍,额间朱砂烈焰标志熠熠生辉,他的目光如鹰隼,死死盯着宁凡。
“玄朝皇子。”长老的声音低沉,像远古的钟声,“九华圣莲,百年一开,巫神族以它为国魂。如今你要救她,须给巫神族一个交代。”
宁凡神色不变,缓缓开口:“尘妤入玄朝为妃,册封安抚使,统蛮玄诸部。”
此言一出,全场瞬时寂静,风声卷起雪粒,像利刃掠过人脸。
长老的目光一瞬凌厉,随后眯起双眼:“你想以一个婚约,将巫神族纳入玄朝册籍?”
“本王以血立誓。”宁凡的声音平静,却在无形中透着压迫感,“尘妤不再是质子,也不再是游离于两国之间的弃子,而是本王的妻,玄朝的妃。”
“如此,她手中持的,不是巫神族的兵符,而是玄朝的安抚使印。”
巫神族的长老沉默,帐内的气息凝滞。
尘妤的安危,是巫神族的执念,也是他们最大的软肋。
良久,长老缓缓抬手,示意随从将黑檀匣抬上案几。
匣子开启,一缕幽光弥漫而出。
那是一朵七瓣的碧色莲花,花心微微脉动,宛如活物。莲瓣上覆着薄霜,却透出温润光泽,像是从昆仑绝巅带下来的冰与火之精。
太医们屏息上前,手指微颤,仿佛面对神只。
宁凡伸手接过那朵莲花,掌心传来一股沁骨的寒意。
“她若醒来,便是本王的妻。”宁凡低声道。
……
当晚,冰棺室内烛火微弱,萤虫聚散在石壁间,如同呼吸般闪烁。
太医们屏气凝神,将九华圣莲剥下花瓣,滴入尘妤唇中。
莲花入喉的瞬间,她的身躯微微一震,额间的毒斑开始淡化,仿佛有碧色的灵气在体内流转。
宁凡站在冰棺旁,目光紧锁她的面容,掌心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尘妤缓缓睁开眼。
她的眼眸依旧如初雪般清澈,只是透着极度的虚弱。
宁凡俯身,伸手扶她起身。
尘妤微微一怔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:“你赢了……”
“本王没有赢。”宁凡低声道,“是你……欠了本王一条命。”
尘妤抬起纤弱的手,指尖在他掌心勾了勾:“既然欠了,就用余生偿还。”
宁凡眼底的寒意在此刻微微松动,唇角勾出极淡的笑意:“你还欠一纸婚书。”
……
翌日,山坡之上,玄朝与巫神族的旌旗再次对峙。
长案摆在风雪之间,金印与兵符一同陈列,寒光在其上流转。
尘妤身着白狐披风,被宁凡搀扶着走到案前。她的面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清亮如水。
“尘妤,以血为誓。”宁凡低声道,将匕首递到她手中。
尘妤接过匕首,手指微颤,却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开一刀,鲜血顺着手指滴在婚书之上。
血迹蔓延,染红了纸张上的蝎纹。
随着血色渗入,蝎纹缓缓扭曲,最终化为一个“玄”字。
风雪间,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天地间回荡。
巫神族的长老凝视那一幕,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。
“自此,巫神族归于玄朝册籍,安抚使尘妤,统蛮玄诸部。”宁凡的声音低沉,却响彻山谷。
随即,他取出一方新铸的安抚使印,印钮上雕刻着双狼逐日的图案。
烈火浇铸而成的印玺在寒风中泛着赤红的光泽,象征着巫神族的血脉,也象征着玄朝的王权。
尘妤接过印玺,微微一笑:“既是安抚使,自当护此疆土。”
……
巫神族的烈火旗缓缓低下,玄朝的旌旗与之并立在山风中,两道旗影交错,宛若盟誓。
风雪吹散战火的余烬,天地之间似乎也随之换了颜色。
宁凡抬头望着远方的群山,眼神如铁,声音低沉:“从此,北疆再无隔阂。”
段震和众将齐齐单膝跪地:“恭贺殿下,安抚使尘妤入籍玄朝!”
鼓声响起,号角回荡在函谷关上空。
尘妤立在宁凡身侧,目光落在远方白茫茫的群山,她的手指紧握那方烙着双狼逐日的印玺,心底微微一颤。
从此,她不再是蛮族质子,不再是两国博弈的棋子,而是以血和誓言系于一国命脉之人。
风雪中,冰棺被送回军营,寒气散去,一场旷世婚盟,在血与火中落下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