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。
不是那种“我好emo”的矫情崩溃,而是实实在在的,从细胞到灵魂,都在走向瓦解的那种。
他靠在中继塔的读取器旁,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站立,只能靠着静脉滴注维持生命。
这破地方,风大得能把人吹成牛肉干,要不是这中继塔的能源还算稳定,估计他早就死透了。
这塔,像个孤独的守望者,矗立在这片末日废土之上。
而他,陈默,现在就像个快没电的电池,强撑着给它供能。
各地的讯息,如同潮水般涌来,越来越频繁,越来越清晰。
“三十七个社区自发建立了‘痛觉信使’轮值制……”这群家伙,竟然真的办成了!
陈默咧了咧嘴,想笑,牵动嘴角却只剩下苦涩。
“新生儿‘心印’异能出现进阶迹象,能将记忆具象化为光影……”
“甚至有孩子指着天空说:‘有个姐姐在教我们认星星。’”
听到这句,陈默的眼角湿润了。
他知道,那是林夏,他的林夏,她的意识正在与新生代共鸣,跨越时空,在废土之上点燃希望的星火。
而西部联合体,那群躲在钢铁牢笼里的老家伙,终于要开始最后的挣扎了。
“归零协议”——多讽刺的名字。
他们计划引爆中继塔地基中的反物质核心,彻底抹除这刚刚萌芽的血纹网络,让一切归零。
屏幕上,倒计时已经开始闪烁。
全球信号频段被强行占据,所有终端都弹出了冰冷的通告:“系统即将重启。请交还名字,换取新生。”
交还名字?换取新生?呸!
这尼玛是最后的诱惑,是旧秩序的亡魂在做最后的嚎叫。
回到编号时代?
回到被操控、被奴役的时代?
他们还真敢想!
一些边缘社区已经开始动摇了,那些墙头草,又开始拆除焚忆炉,准备跪舔旧秩序了。
陈默望着屏幕上刺眼的红色倒计时,忽然笑了。
他想起林夏最后一次手术前,虚弱地躺在病床上,却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看着他,她说:“如果有一天他们想关门,你就告诉他们——她说的关门,其实是开门。”
当时他不明白,或者说,他不敢去明白。
他害怕那扇门背后,是更加黑暗的深渊。
但现在,他彻悟了。
林夏当年焚毁档案,不是结束,是开启!
她放弃肉身,不是消亡,是扩散!
她要打破这该死的牢笼,让自由的意识如野火般蔓延!
陈默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的味道。
他颤抖着拔掉输液管,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破烂的衣衫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那枚小小的量子芯片,插入塔心主控槽。
这不是为了重启系统,不是为了苟延残喘,而是反向注入!
他要将自己毕生的记忆、疼痛、信念,全部,都压入这枚芯片残核之中!
他不是在发送指令,而是在“成为信号”!
他要告诉所有人,自由的滋味,希望的重量!
陈默的心跳越来越慢,越来越微弱。
每分钟三十次……二十次……
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,如同沙滩上的城堡,被汹涌的海浪一点点吞噬。
突然,血纹网络静默了。
死一般的寂静,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呼吸。
三秒。
仅仅三秒。
但对于陈默来说,这三秒,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然后,爆发了。
前所未有的共振波,如同火山爆发,如同宇宙大爆炸,以中继塔为中心,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!
七万名觉醒者同时闭上了眼睛。
他们的脑海中,浮现出同一幕画面:
年轻的林夏,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,撕掉胸牌,转身,微笑。
她的笑容,如同破晓的曙光,驱散了所有的黑暗。
身后,陈默低头记录,笔尖颤抖,却坚定。
这不再是单向引导,而是集体反向唤醒!
无数人开始复述他们曾遗忘的细节:母亲的哼唱,雨后的泥土味,第一次流血的惊慌……那些被尘封的记忆,如同潮水般冲刷着“归零协议”的逻辑防火墙。
最终,反物质核心的引爆程序被一段最原始的数据流覆盖——那是林夏最初录入系统的语音样本,内容只有两个字:
“不。”
系统判定:最高优先级指令来自“源初意识”,协议终止。
读取器熄灭了。
陈默静静地闭上了眼睛。
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阵风,一阵自由的风,吹过这片废土,吹向远方……晨曦像一桶金粉,哗啦啦泼洒在中继塔锈迹斑斑的顶端。
陈默走了,静悄悄的,就像他来时一样。
没有背景音乐,没有观众,只有风这不靠谱的乐队,呜呜咽咽地穿过那些天线,像极了他最后的低语。
他这一辈子,活得像个程序漏洞,死得倒挺像个彩蛋。
全球十七个“未来希望”的聚集点,哇哇大哭的熊孩子们突然集体消音,跟被按了静音键似的。
然后,齐刷刷睁开眼,黑溜溜的眼珠子里,藏着一抹诡异的血色。
一闪而逝,快得像成人网站加载的图片。
其中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女娃娃,肉乎乎的小手指向天空,小嘴一张一合,像在跟谁聊天。
“看见啦,看见啦……”她咯咯地笑着,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,滴在胸前的围兜上,湿了一大片。
镜头拉远,中继塔外墙那些妖艳的血纹之手,像被橡皮擦擦掉的涂鸦,一点点消失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道突兀的裂痕,像一把利刃,硬生生在墙面上劈开一道“任意门”。
门的另一边,不是熟悉的废土,而是一片光怪陆离,充满了无法描述的色彩。
突然,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:“妈妈,那边好像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