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寂静,被终端屏幕上那行小字打破——“检测到新生儿异能觉醒:‘心印’——无需血纹,生而能感知他人真名。”
这行字,像个刚学会恶作剧的小鬼,在你耳边悄悄地,带着点炫耀意味地,吐露着一个天大的秘密。
镜头拉远,没了那些刺得人眼睛生疼的光污染,地球外层空间,曾经那条清晰无比的血纹星河,如今已经变成了繁星点点,密密麻麻,多到让人头皮发麻。
光点的数量?
恐怕把全世界的数学家都请来,也得跪在地上求饶。
而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辐射荒原,一株鲜红欲滴的血色藤蔓,拱开了坚硬如铁的泥土,像是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束缚。
它紧紧地缠绕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,牌子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,但如果你能凑近了,屏住呼吸,仔细辨认,还能看到几个扭曲的刻痕:“林夏曾至此”。
这字迹,像是刚刚才被人用小刀刻上去的,带着新鲜的温度,仿佛刻字的人,还在原地,注视着这一切。
风吹过,血色藤蔓轻轻摇曳,仿佛在低语着什么。
但也许,这只是风的恶作剧。
“这地方…真让人怀念。”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,空旷而悠远,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,又像是从遥远的过去飘荡而来。
血色藤蔓的叶片颤动了一下,似乎在回应着什么,又好像只是风,又一次开了个玩笑。
中继塔第七日清晨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,那是电子元件过载的味道。
陈默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,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七天七夜,没合过眼。
他盯着监控屏幕,眼球布满了血丝。
突然,屏幕上的数据流猛地一跳,发出刺耳的尖鸣。
“该死!”陈默低声咒骂了一句,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,试图稳住系统。
他发现“记忆缓存器”已被系统自动调用三次——每次都是在某地资源争端濒临暴力冲突时。
这玩意儿就像个老妈子,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跳出来。
缓存器释放出一段他与林夏在手术室前的对话录音:“我们不是来分配光的,是来教会他们点灯的。”这段音频没有指令权限,甚至连个像样的署名都没有,但就是这么一段平淡无奇的话,却让十七个社区自发暂停了争执,转而组织起了“真名共忆会”。
他们围坐在篝火旁,分享着彼此的名字,分享着彼此的故事,分享着彼此的恐惧与希望。
陈默苦笑一声,他终于明白林夏的真正意图——她早已将“非控制性引导”写入了血纹网络的底层逻辑:不命令,只唤醒。
他抬头望向窗外,废土之上,几座新建的房屋已经初具规模,孩子们在田野里嬉戏打闹,老人们则在屋檐下晒着太阳,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美好。
但陈默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他预感到,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。
果不其然,还没等他喘口气,全球新生儿接连觉醒“心印”异能的消息就传来了,像一颗重磅炸弹,在幸存者社区中炸开了锅。
“心印”,无需血纹,生而能感知他人真名。
这意味着,血纹芯片,这个旧时代的钥匙,正在被新生命绕过。
那些曾经依靠血纹芯片来控制民众的统治者们,绝不会坐视不理。
陈默深吸一口气
果然,就在此时,西部联合体通过地下链路接入了中继塔备用端口,提交了一份紧急议案:“启用‘守井人’冷备份核心,重建身份分级制度,以应对资源失控。”
提案后面,附带了三万七千名高阶觉醒者的联署签名,理由冠冕堂皇:“我们需要一个能做决定的头。”
陈默看着屏幕上的文字,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。
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些人的本质——他们不是真的想治理危机,而是想要借机夺回权力。
“一群跳梁小丑。”陈默低声说道,毫不犹豫地拒绝签署认证密钥。
对方显然早有准备,在他拒绝签署密钥的瞬间,立刻切断了对黑石村的能源供给,并封锁了其血纹信号频段。
“孤立死亡?”陈默的眼神变得冰冷,“他们还真是喜欢用这些老掉牙的手段。”
没有能源,黑石村的供水系统就会瘫痪,医疗设备也会停止运转,孩子们会因为辐射病而咳血,血纹藤蔓也会枯萎发黑。
这不仅仅是对黑石村的威胁,更是对所有反对血纹芯片控制的人的警告。
陈默无法远程修复,也无法调动武装力量。
他只是一个技术宅,不是什么救世主。
但他知道,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。
他拖着高烧的身体,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了中继塔的塔顶。
寒风呼啸着,吹得他摇摇欲坠,但他依然咬紧牙关,坚持着向上攀登。
塔顶,他取出埋在地基中的那块量子芯片——林夏最初注入意识的载体。
芯片早已失效,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,但陈默知道,这里面封存着一段未被上传的原始记忆。
那是二十年前,林夏在焚毁医院档案时,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:“如果有一天他们怕得要回头,你就把那天的火,再烧一遍。”
陈默将芯片插入老式读取器,手动激活残留的生物电流,以自身脑波为引,强行回溯那段记忆。
尘封的记忆如灰烬复燃,在陈默的脑海中,重新浮现出那天的画面:年轻的林夏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,将一叠叠编号档案投入烈焰,转身对着镜头外的陈默,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。
“名字不是分配给你的,是你从灰里捡回来的。”她轻声说道,语气平静而坚定。
这并非数据指令,而是一段饱含着情感的“情感模因”。
陈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他将这段“情感模因”转化为开放式广播包,不加密、不认证,只是在后面附上了一句说明:“这是她没说出口的,最后一课。”
他按下发送键,将信号释放了出去。
信号一经释放,立刻像病毒一样,迅速地扩散到了整个血纹网络。
七万名苏醒者的共忆网络瞬间共振——无数人同时想起了自己说出真名那一刻的颤抖与灼热。
他们想起了自己的过去,想起了自己的梦想,想起了自己曾经拥有的,和已经失去的一切。
他们不再是冰冷的数字,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,他们是活生生的人,他们有自己的思想,有自己的情感,有自己的尊严。
黑石村上空,原本已经枯萎的血纹藤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,根部渗出鲜红的汁液,在地面上汇聚成一行血淋淋的字迹:
“我们不是你们的秩序,是我们自己的开始。”
塔顶的陈默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他知道,林夏的最后一课,终于完成了。
与此同时,黑石村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,缓缓打开,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出来。
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,他走到了村口,望着远方黑暗的天空,轻声说道:“他们来了……”
那孩子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道惊雷,劈开了黑石村死寂的夜。
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,能源封锁,解除了!
不是西部那帮孙子良心发现,也不是哪个圣母显灵,而是来自东区、南荒、辐射带,足足三十七个自发社区,像疯了一样,同步切断了与西部联合体的数据连接!
他们把剩余的,甚至是压箱底的电力,一股脑地注入了黑石村的频段!
终端屏幕,忽地亮了,刺得人眼疼。
陈默瘫坐在地,后背湿透,他盯着那些疯狂跳动的数据流,像是看到了无数双燃烧着的眼睛。
这帮家伙,简直是疯了!
他咧开嘴角,想笑,却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,对着空荡荡的塔顶,轻声问道:“你教的,是这个吗?”
回答他的,只有呼啸的风。
风穿过塔顶残破的天线阵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像是谁在低语,又像是谁在叹息。
镜头缓缓下移,聚焦在中继塔斑驳的外墙上。
在常人难以察觉的阴影里,一道极淡,极淡的血纹,悄然蔓延开来。
那形状,不像代码,不像电路,也不像西部那帮老家伙的死板玩意儿,反而…像一只手。
一只纤细,却充满力量的手,正从内部,轻轻地…推开一扇门。
“门开了…看来这次,有的玩了。”站在村口的男孩,仰起头,天真地笑着,露出了两颗缺了门牙的豁口,他的眼中,倒映着远处,越来越近的,车灯的光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