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见素在尖锐的头痛中醒来。
她下意识想抬手揉太阳穴，却发现手腕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禁锢着。睁开眼的瞬间，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——漆黑的底色上流淌着暗金色的纹路，如同有生命般缓缓变幻。
\"醒了？\"
低沉的男声从右侧传来，温见素猛地转头，正对上谢归宴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。他坐在一张雕花太师椅上，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枚青铜戒指，玄色衣袍在烛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。
\"这是哪里？你对我做了什么？\"温见素挣扎着坐起身，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挂着红色纱帐的古典雕花床上。更可怕的是，她身上的白大褂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那套诡异的嫁衣，手腕上则戴着那只翡翠玉镯。
\"冥府第七殿，我的寝宫。\"谢归宴站起身，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，\"至于做了什么...\"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，\"只是将我的新娘带回她该在的地方。\"
温见素的手指深深陷入锦被中。理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荒谬的噩梦，但手腕上玉镯冰凉的触感无比真实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：\"听着，不管这是什么整蛊游戏，都该结束了。我是市立医院的心外科医生，不是什么新娘！\"
\"温见素，二十四岁，医科大学本硕连读毕业，现就职于市立医院心外科。\"谢归宴缓步走近，每说一个字，房间里的烛火就跳动一下，\"父母双亡，由祖母抚养长大。祖母三年前去世后独自生活，无亲密社交关系。\"
他停在床边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：\"如此...普通的一个人，为什么会被选中？\"
温见素的后背渗出冷汗。这个男人对她的了解远超正常范围，但更令她心惊的是房间里的细节——那些烛火明明没有风却在摇曳，墙上的影子会自己移动，还有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檀香中混杂着一丝腐朽的气息。
\"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\"她强作镇定，\"如果你不放我走，我会报警。\"
谢归宴突然笑了，那笑声让温见素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：\"报警？让活人的警察来管冥府的婚事？\"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，指尖冷得像冰，\"温小姐，你已经死了。\"
\"胡说八道！\"温见素拍开他的手，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愣住了——谢归宴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和她一模一样的翡翠玉镯，只是颜色更为深沉。两只玉镯在靠近时同时泛起微光，仿佛在互相呼应。
\"阴阳婚镯，一阴一阳，一死一生。\"谢归宴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，\"你确实还活着，但你的名字已经上了生死簿的'已聘'名录。\"
温见素突然感到一阵眩晕，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。她看见梳妆台上的铜镜里，自己的倒影竟然在诡异地微笑——那个\"她\"穿着更为华丽的嫁衣，头上戴着凤冠，嘴唇红得像血。
\"啊！\"她惊恐地后退，撞进谢归宴冰冷的怀抱。
\"看来你能看见一些东西了。\"他扣住她的手腕，玉镯相触处传来刺痛，\"契约正在生效，你的阴阳眼正在觉醒。\"
温见素挣脱他的怀抱，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。出乎意料的是，门轻易就被打开了，但门外并不是预想中的走廊，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，黑暗中漂浮着无数盏幽绿的灯笼，隐约可见灯笼后扭曲的人影。
\"那是引魂灯。\"谢归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\"活人掉进去，魂魄会被立刻勾走。你确定要出去？\"
温见素猛地关上门，后背紧贴着门板喘息。她的视线落在房间另一侧的穿衣镜上——这次镜中的倒影是正常的自己，脸色苍白，眼中满是惊恐。
\"为什么是我？\"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，\"我根本不认识你！\"
谢归宴走到一张黑檀木案几前，拿起一卷竹简展开：\"庚辰年七月初七子时生人，命格纯阴，八字全阴。\"他抬眼看向温见素，\"百年难遇的'阴女'，正好配我这个冥府之主。\"
\"荒谬...\"温见素摇头，\"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，一定是有人——\"
她的话戛然而止。谢归宴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，近得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呼吸。他抬手打了个响指，房间里的烛火瞬间全部熄灭。
黑暗中，温见素感到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脸颊——冰冷、滑腻，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腹部。她屏住呼吸，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，仿佛有无数生物正在黑暗中蠕动。
\"现在，还觉得没有鬼神吗？\"谢归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同时烛火重新亮起。
温见素腿一软，差点跪倒在地。房间地板上爬满了黑红色的蛇形生物，它们没有眼睛，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嘴，正朝她的方向蠕动。
\"够了！\"她崩溃地喊道，\"让它们消失！\"
谢归宴一挥手，那些怪物立刻化为黑烟消散。他看起来有些意外：\"普通活人见到'食影'应该会直接昏过去，你倒是...特别。\"
温见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痕。疼痛让她保持清醒，也让她确认这绝非梦境。\"你到底想要什么？如果是钱，我可以——\"
\"我要一个新娘。\"谢归宴打断她，\"冥府每百年必须与活人联姻一次，以维持阴阳平衡。这次选中的是你。\"他顿了顿，\"确切地说，是你的命格。\"
温见素突然想起什么：\"我奶奶...她生前总说我的生辰不好，让我每年生日都要在门上挂红布...\"
\"民间土法子，挡不住冥府的聘书。\"谢归宴走向窗边——如果那能称之为窗的话，窗外是一片血红色的天空，\"你已经戴上了阳镯，契约成立。三个月后完成婚礼，你就能回到人间，过正常生活。\"
\"三个月？\"温见素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时间点，\"如果我现在就回去呢？\"
谢归宴转身，眼中闪过一丝暗金色的光：\"契约期间擅自离开冥府，阳镯会吸干你的阳气。\"他指了指温见素手腕上的玉镯，\"你可以试试。\"
温见素下意识去摘镯子，却发现它像是长在了皮肤上，纹丝不动。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，镜中的自己又开始扭曲——这次她看见\"那个自己\"的脖子上有一圈青紫色的勒痕。
\"啊！\"她捂住眼睛，却无法阻挡那些画面涌入脑海：漆黑的宫殿、血色的月亮、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手持红绸走向她...
\"记忆开始复苏了？\"谢归宴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，\"你不该这么快就能看见前世...\"
\"前世？\"温见素抬头，头痛欲裂，\"什么前世？\"
谢归宴没有回答，而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玉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盯着两只镯子之间流动的光晕，眉头紧锁：\"不对...你的灵魂波动...不仅仅是阴女那么简单...\"
就在这时，房门被猛地推开。
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站在门口，脸上布满皱纹，眼睛却亮得吓人。他看了眼温见素，然后对谢归宴躬身：\"大人，长老会已经知道您带回了新娘，他们要求立即举行验身仪式。\"
谢归宴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：\"告诉他们，按规矩来。三日后验身，七日后再议婚礼。\"
老者迟疑了一下：\"大长老说...这个活人身上有不寻常的气息，恐怕...\"
\"滚出去。\"谢归宴的声音不大，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。老者立刻低头退下，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温见素一眼。
房门关上后，温见素终于支撑不住，跌坐在床边：\"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？那个验身仪式是什么？\"
谢归宴的表情恢复了最初的冷漠：\"验证你是否真是纯阴之体。如果不是...\"他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，\"你会被立刻处死，而我则要再找一个新娘。\"
温见素的心沉到谷底。她看向镜中的自己——那个倒影又一次开始变化，这次她看见\"自己\"站在一片血海中，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青铜剑...
\"在验身前，\"谢归宴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，\"你最好学会控制你突然觉醒的'天赋'。\"他丢给她一块漆黑的玉佩，\"戴着它，能暂时压制你的阴阳眼。\"
温见素接住玉佩，瞬间感到头脑清明了许多。再看向镜子时，倒影已经恢复正常。
\"为什么帮我？\"她警惕地问。
谢归宴已经走到门口，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：\"因为你死了，我会很麻烦。\"
门关上后，温见素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。她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，想起镜中看到的那些可怕画面，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：
也许被选中成为\"冥王的新娘\"，根本不是偶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