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言韵离开时,玲珑阁外围着的百姓早已四散走开了,她上车时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的事,没注意到,不远处向她投来的视线。
这是自重活一世后,李闻溪第一次见到项言韵,这本书中双商在线的大女主。
她怎么会也在玲珑阁里?是与九公主约好的?还是巧合?
纪凌风是从后门离开的,李闻溪自然看不到。
在上一世,项言韵与她关系不远不近,表面上说得过去,除了必要的作秀,私下里老死不相往来。
她们从来不算是朋友,可能上一世,项言韵很早就知道,纪凌风想做什么,自己只是她暂时需要小心应对的假想敌,不能得罪,也不需要用精力与真心去维护。
且看她是如何对师燕栖的就知道了,婆母病了,衣不解带地侍奉汤药,事必躬亲,被连连夸赞至纯至孝,师燕栖自己没有亲女儿,那是真把她放在心尖尖上,当亲闺女疼爱了。
至于这其中,到底是人心换人心,还是几十年如一日地装样子,李闻溪便不得而知了,她只知道,如果有项言韵做纪凌风的妻子,那将会是他最大的助力,也是对纪凌云最大的威胁。
老天爷保佑,这一对可千万锁死,别再让剧情发生改变,给纪凌云再添助力了。
康裕连累杜家倒台、钟莫离暴露身份,一桩桩一件件,长远来看,都是对纪凌云有益之事,康裕与纪凌风私下的联系更紧密,主动寻求的合作,与被迫参与肯定不一样。
钟莫离身在曹营心在汉,等崇王垮了,他只能一心一意帮着纪凌风。
现下两根暗钉子都被拔了,纪凌风可能还不知道,他都损失了什么,但李闻溪心却在滴血。
项默那老东西现在还安全,不代表以后不会被清算,到时候项言韵该何去何从?
纪凌风啊纪凌风,你可要努力一些啊,这一世,请继续夺嫡成功!她还想好好活着,等着看纪凌云被打下神坛的最终悲惨结局呢,可千万不能让她失望。
薛丛理带着儿子回来,看到的就是李闻溪皱着眉头,盯着玲珑阁大门口发呆。
“阿九可是想要买些首饰了?”他小声打趣,为自家公主终于有些少女心而老怀大慰。
他就说嘛,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抵挡不了华美首饰的诱惑。
“天色尚早,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?”还有半个时辰才敲暮鼓呢,足够了。
李闻溪回过神来,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看薛丛理,她一身男装,买首饰做甚?便是常用的束发簪,都是大街上的小摊子上,七文钱两个的桃木。
“舅父还未买菜呢吧?今儿可还说要请姜叔吃酒呢。”
“哎呀,差点忘了,走走走,快去割块羊腿,晚了可就真没了!”
羊腿自然是没买到的,只勉强包圆了最后十来条巴掌大的鱼,用油煎得两面金黄,焦焦脆脆,连刺都不用吐,权当个下酒菜。
姜少问晃晃悠悠地来了,手里提着一包熟食,闻到鱼香,眯了眯眼睛,他最爱吃羊与鱼了,这小香味,绝了!薛兄还真是个十全型好男人。
两杯酒下肚,话匣子打开,李闻溪在一旁边吃边听,突然想起个念头,便将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到了郑佩安身上。
“额,郑指挥使?”姜少问嚼了口煎鱼:“他是跟着林大人一路升迁上来的,是个作战勇猛、悍不畏死的狠人,据说他最成名的一战,单枪匹马,一人收获了四十多个敌人首级,被记了大功。”
“时间不长,就七年前吧,淮安刚稳定下来,王爷带兵攻占睢县那次。”
“他那时都得快四十了吧?这么大岁数的大头兵?原来就没个官职吗?像他这样的人物,前朝时不可能默默无闻吧?”
就拿林家和项家来说,武将世家,传承多少年了。
郑佩安如果一直在淮安地界上混,游击将军虽然官小了点,但也不算无名小卒了,怎么会没人认识他呢?还能让他充了马前卒,重新一点点涨军功升职?
中山王是个很宽宏的主子,只要现在愿意忠于他,以前的事,他不会计较。
这是李闻溪自看到那本书册后,一直存在的疑问。
现在就连她认为消息来源最广泛的姜少问,似乎也不知道郑佩安以前的事,到底是郑佩安自己心里有鬼,还是前朝末年,他做了些什么,导致他不得不隐姓埋名呢?
要是能当面问问他该有多好,可惜林泳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,这是不可能实现的。
前前后后这么多条人命,林泳思当真会无动于衷吗?这可是他坐上淮安同知之位的立威之战啊!
此时的林泳思正坐在案几后,捏了捏疲惫的眉心,捞起块点心勉强垫垫肚子,盯着李闻溪给他的书册,开始发呆。
派去萧县的衙役早就回来了,带回来的消息也与他预想的一致:在钟家村的坟茔上,端端正正摆着一颗头颅,头也已经带回来了,由沈家人辨认过,正是死者无疑。
贺振哲死了,钟氏死了,现在就连当年的一个亲兵也被发现死亡了,而他才刚刚发现,他自以为了解的人,其实完全对其过去不知情。
郑佩安还抱过小时候的自己呢,他曾经在淮安最混乱时,投到了林守诚麾下,后来做了位亲兵,当时只要负责,在林守诚不在家时,守护他的家人。
他那时只觉得这个高大的男人十分可靠,可如果那双给人安全感的大手,曾经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,自己要怎么跟他开口呢?
他留下书册,一言不发,不是像李闻溪想的那样,想要官官相护,而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,明明是光辉正义的形象的人,怎么突然就烂了呢?
“榆树。”
“公子。”一直守在门外的榆树终于听到林泳思唤他,不由地松了口气,公子天天太辛苦了,公事要紧,但也得注意身体才是。
“咱们回家吧。”
可他走出了府署,迈上的却不是回家的路,而是与林府南辕北辙的方向,榆树不敢多言,只打着灯笼紧跟在身侧。
一连遇到两拨巡夜的衙役,见到他们纷纷行礼,林泳思都只挥挥手,始终一言不发。
直到,他站在了郑府的大门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