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凝之和王猛在巴蜀僵持的时候,慕容垂在一众下属的劝进下,准备登基称帝。
虽说他只有一州之地,但燕国已亡,他需要扛起这面大旗来聚拢人心。
尤其是在慕容德占据了慕容家的龙兴之地后,慕容垂再不称帝,万一被慕容德抢了先,那他就很被动了。
大家跟着你混,大多是为了前程,你不称帝,他们怎么加官进爵?
加上慕容凤逃到平阳后,终日在慕容垂府前控诉,国仇家恨,怎可不报,惹得王府内外的一众鲜卑人群情激奋。
灭国之恨,杀父之仇,不共戴天。
慕容垂接见过他两次,劝他稍安勿躁,但慕容凤不达目的,誓不罢休,极力劝慕容垂早日即位,名正言顺地率领鲜卑人收复河山。
在他的鼓动下,平阳城军民翘首以待,于是慕容垂暗下决心,召集麾下众人商议此事。
慕容凤最为积极,大声道:“此事何须再议,殿下众望所归,谁人不服。”
慕容令知道父亲的心思,说道:“所虑者有二,一是平州的范阳王,二是和王凝之联手抗秦之事。”
慕容垂称帝之后,慕容德会不会认,这是个问题;而燕国复辟之后,如何与先前灭燕的王凝之相处,这又是一个问题。
前者可以商量,毕竟慕容俩兄弟眼下领土并不接壤,只需要慕容德名义上的臣服即可,他照样在平州如同独立;
后者比较麻烦,如果打出复兴燕国的旗帜,却还和灭国的仇敌做盟友,难免引起非议,但是不和王凝之联手,他和秦国只怕立刻都会对并州下手。
慕容凤答道:“范阳王那里,我可以前去说服,但王凝之那里,不可妥协,关东还有不少各族的人马,不能再给他时间收买人心了。”
“那依你之见,我们该如何处置?”慕容令问道:“攻打上党,还是越过太行山攻打幽州,王凝之的厉害你是见识过的,你觉得这样盲目出击,我们能有胜算?”
慕容凤奋然道:“殿下登基之后,关东的族人势必响应,两下合击,如何没有胜算?”
见他还是打的这种算盘,慕容垂摇了摇头,“不要将希望放在关东的族人身上,若我能打到关东,我相信他们会迎接我,但不要指望他们会在晋人的眼皮底下起兵响应我。”
高弼也说道:“殿下所言极是,这次丁零人的失败,肯定会让关东加强戒备,贸然起事,不过是给了王凝之挥舞屠刀的机会。”
慕容凤愤愤不平,“你们的意思,是可以称帝,但还要继续和王凝之和睦相处,那关东的族人们会怎么想,天下人该如何看我们?”
“没有实力,就得忍着,”慕容垂平淡说道:“你当我不想收复关东,返回故地吗?是眼下没有那个实力,只能先虚与委蛇。”
慕容凤还要再说,慕容令打断他,“道翔你心中的仇恨,我们都知道,但眼下内忧外患,只能委曲求全,一时意气并不能解决问题。”
“我知道了,”慕容凤紧握双拳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但殿下有朝一日讨伐王凝之,一定要以我为先锋。”
慕容垂答应下来,但还是劝道:“过刚易折,你还年轻,首先得学会爱惜自己。”
慕容凤胡乱点了点头,退到一旁,显然听不进去。
大致商议已定,接下来便是登基的一应流程。
这年七月,慕容垂在平阳自立为帝,改元建兴,立慕容令为太子,其余诸子为王。
远在平州的慕容德,被慕容垂任命为使持节、都督平、幽、冀、青、兖五州诸军事、特进、车骑大将军、平州牧,范阳王如故,镇守龙城。
诸如慕容楷、慕容凤等人,大多承继父祖爵位,追随慕容垂的一干旧臣,也各有封赏,并州之地,一片新朝气象。
不过出了并州,外界的反应就很平淡了。
秦国正忙着巩固汉中和北境的新增疆土,慕容垂称不称帝,对他们毫无影响;
王凝之倒是很在意这个,但对此早有预料,所以没有做任何表态,只是默默加强了对境内鲜卑人的监管;
至于平州的慕容德,他接受了慕容垂的封赏,上书称臣,可仅限于此了,毕竟大家相距甚远,而慕容垂并州的局面看着都不比自己的平州好,他可以再观望一下。
入秋之后,王徽之从洛阳南下,到江陵迎接母亲郗璿。
一行人坐船自建康而来,耗时不少,好在沿途风光不错,大家并不觉得疲惫。
荆州刺史桓豁遣人到码头迎接,一应接待,十分周全。
王献之扶着母亲下船,对着兄弟之中最为投契的王徽之笑道:“阿娘交到你手上,你可得小心照料着。”
“还消你说,”王徽之冷哼道:“让我在这里好等,再不来,桓朗子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了。”
王献之看着边上一脸尴尬的荆州刺史府属吏,替口无遮拦的五哥解释道:“辛苦诸位了,大江两侧风景迥异,我们贪恋美景,所以晚到了几日。”
属吏连称不敢,送上准备好的礼物,便退得远远的。
王徽之撇撇嘴,“不愧是封疆大吏,这行事都有些不一样了。”
范宁返回京城后,王徽之接任了河南太守一职,但他的心思,全在新城的建设上。
王献之回击道:“听说洛阳新城的建设还没启动,不会是你不知道从哪下手吧?”
王徽之冷笑一声,“你懂什么,我这是谋定而后动,要建,就得建一座古往今来第一城,不然何须我出手。”
王献之对母亲说道:“阿娘,你看看他,哪里有点做正事的样子。”
郗璿笑着看兄弟两人斗嘴,“我管不了,反正有你们阿兄盯着。”
在码头寒暄一阵,王献之就准备回船离开了。
临行告别,王徽之总算有了点正形,说道:“听说巴人与我们的风俗大不一样,素来不服王化,你去了之后,首要是注意安全。”
王献之点头笑道:“知道,我会小心的,阿兄都有安排,不会出什么事。”
他又向母亲告别,“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,再接阿娘到蜀地看看。”
郗璿点点头,“保重身体,常写信回来。”
王献之登船离开后,王徽之扶着母亲进了马车,带着一应随从骑马护卫,前往洛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