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还没等她松口气,就听见客房里传来马大江的嚷嚷声:“这屋子怎么没生火?冻死个人!去,给我搬个火盆来!”
春桃不敢怠慢,赶紧又去搬了个炭盆,引燃了木炭送过去。
马玉娇听着屋里渐渐暖和起来的炭火声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正想回屋继续缝那件被撕破的棉袄,却见春桃快步从大门口跑进来,脸色煞白。
“姐……姐!”春桃声音发颤,手指着门口,“不是平安哥……是……是张大彪!”
马玉娇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还没反应过来,就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堵在了大门口。
那汉子身材魁梧,身上的棉袄破烂不堪,沾满了油污和泥点,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,头发像一蓬乱糟糟的茅草,遮住了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,正贼溜溜地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致。
“好啊你个小贱人!”张大彪一眼就瞥见了躲在马玉娇身后的春桃,粗着嗓子吼道,“居然敢背着老子跑这儿来享清福!我看你是活腻歪了!”
他几步冲上前,一把揪住春桃的胳膊,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。
春桃疼得眼泪直流,刚想挣扎,就被张大彪甩手一个耳光扇在脸上。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春桃被打得踉跄着后退几步,嘴角立刻渗出血丝,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。
“张大哥!”马玉娇又惊又怒,急忙上前护住春桃,“有话好好说,你凭什么打人?”
张大彪斜睨着她,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的打量,嘴角撇出一抹狞笑:“凭什么?就凭她是我张大彪的媳妇!老子娶了她,想打想骂还不是凭老子高兴?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马玉娇身上的锦缎棉袄,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“倒是你,马玉娇,没想到你现在混得这么体面。
前阵子听说你还被陈平安押在赌桌上,怎么?这才多久,就摇身一变成了阔太太?”
“这里是我家,轮不到你撒野!”马玉娇强压着心里的恐惧,挺直了腰板,“你赶紧走,不然等平安回来,定不饶你!”
“陈平安?”张大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震得院子里的积雪簌簌往下掉,“他算个什么东西?不就是走了狗屎运打了几只野物吗?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?老子今天就在这儿等着,他要是敢回来,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,还是我的拳头硬!”
他说着,眼神越发露骨地在马玉娇身上打转: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现在这模样,可比以前俊多了。既然陈平安能占你便宜,不如让老子也尝尝鲜?陪我睡一觉,说不定我心情好了,就放你们一马。”
说着,他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,朝着马玉娇的脸摸过来。
“别碰我姐!”春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猛地从马玉娇身后冲出来,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,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巴掌印!
可她眼神却异常坚定,“张大彪,你有什么冲我来!玉娇姐是好人,你不能欺负她!”
她深吸一口气,声音因愤怒而发颤:“你以为平安哥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赌徒吗?他现在能一拳打死景阳冈的野猪,收拾你这种地痞无赖,简直易如反掌!你看看这院子,这宅子,他现在是草庙村的大户,你私闯民宅,还想行凶,就不怕他把你送官究办吗?”
张大彪被她吼得愣了一下,随即又恼羞成怒,扬手又是一个耳光扇过去:“小贱人,还敢吓唬老子!”
春桃被打得摔倒在地,额角磕在石阶上,立刻起了个大包。
马玉娇惊呼一声,赶紧蹲下身把她扶起来,看着她脸上新旧交叠的伤痕,心里又疼又急。
“够了!”马玉娇抬起头,直视着张大彪,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,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只要你不伤人,我都答应你。”
张大彪见她服软,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,拍了拍肚子:“简单,给老子备一桌上好的饭菜,再弄壶好酒。老子吃饱喝足了,说不定就走了。要是伺候得不好……”他眼神阴恻地扫过两人,“你们这院子,怕是就要沾血了。”
马玉娇咬了咬唇,拉着春桃站起来:“好,我给你做。你在屋里等着,不许再乱动。”
张大彪“哼”了一声,大摇大摆地走进正屋,一屁股坐在炕沿上,把脚往炭盆边一伸,俨然一副主子的模样,还时不时吆喝两声,嫌炭火不够旺,又嫌屋里的椅子不够舒服。
马玉娇和春桃走进厨房,两人都没说话,只有春桃压抑的抽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
马玉娇拿起菜刀,手却抖得厉害,切在菜板上的声音都带着颤音。
“姐,”春桃哽咽着开口,用袖子擦了擦眼泪,“这张大彪就是个无赖,咱们不能信他的话。他要是喝醉了,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。”
马玉娇何尝不知道,可眼下她们两个女人,根本不是张大彪的对手。
她放下菜刀,看着春桃额角的伤口,眼眶泛红:“那能怎么办?现在想跑也跑不出去,他就在正屋里坐着,咱们一出门就得被他抓住。”
“那……那咱们去找人帮忙?”春桃急道,“去找苦力强哥他们?”
“不行。”马玉娇摇了摇头,“强哥他们今天跟着平安去后山了,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。再说了,张大彪这种人,疯起来什么都敢做,要是连累了旁人怎么办?”
厨房里一片死寂,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着,像是在为她们的处境哀叹。
春桃蹲在灶门前添柴,火苗舔舐着柴薪,映得她脸上的泪痕忽明忽暗:“都怪我……要不是我跑出来,也不会把他引到这儿来……”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马玉娇叹了口气,拿起锅铲开始炒菜,“是他自己找上门的,就算今天不在这儿,迟早也会找到你的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下去,“再等等吧,说不定平安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这话既是安慰春桃,也是安慰她自己。
她一边炒着菜,一边竖着耳朵听着正屋的动静,生怕张大彪又闹出什么幺蛾子。
每一声咳嗽,每一次挪动椅子的声响,都让她心惊肉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