异兽重量不轻，脚下的木筏已经完全浸入了水中，幸好有几只灌入口气的动物胃囊绑在四周，能提供一定浮力，才勉强支撑着木筏没有继续下沉。
云站在耀的前方，更靠近异兽。
也许是知道木筏脆弱，异兽站稳之后也没有做出很大的动作，而是在适应了木筏在水中的起伏后，慢慢地、试探着朝两人靠近。
云听见了它喉咙深处传来的沉闷又嘶哑的低鸣。
因为计划只到河中心用弓箭射击，因此几人此行并没有带长矛，如今手里的武器只有角弓和铁箭。
云冷得声音打颤：“现在怎么办？”
耀目光定在这头异兽身上，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后，却道：“你听。”
“听？”云镇定下来，静静听了一会儿，河心除了风声和一些有规律的浪声，再无别的动静。
他本就聪明，很快反应过来耀话里暗藏的意思——刚才那头作为踏板的异兽掉进河里后，很快就没了动静，不知是死是活。
“你怕冷吗？”耀问。
云说：“比起冷，我更怕死。”
耀不再言语，抿着唇把角弓挂在背上，然后从腰后的箭筒里抽出最后一支铁箭，紧紧握在手里。
他朝云看去，见对方也如同自己一般准备好了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回头看着异兽。
异兽还在朝这边靠近，它每走一步，木筏就不堪重负地朝下沉一点。
眼见着距离近了，异兽两条前腿微屈蓄力，露出了獠牙。
“跳！”耀喊道。
异兽也在此时往前跃来，两人擦着它的血盆大口一同跳进河里，木筏噌一下又往上浮了些。
异兽似乎对水有所顾忌，前扑后下落时小心地稳住了身体，木筏吃了突然的力往下沉了沉，异兽似乎被晃动不已的木筏定住，不敢再动。
“噗！”
耀举起手里的铁箭，毫不犹豫地扎进了绑在木筏上当做浮体的动物胃囊中。
与此同时，云也迅速扎破了侧面的另两个胃囊。
胃囊漏气的同时，异兽脚下刚稳住的木筏再次开始下沉。
“吼！！”
泛着猩红光芒的兽眼中带上些人性化的愤恨，可惜耀和云没有看得出来那丝本不该属于动物的情绪。
河水刺骨，两人不敢多待，来不及见到异兽完全沉没便转了身，凭着意志力朝东岸划动着双臂。
*
东岸，叶澜见河中心的红色光点完全消失，对身边的族人说：“去多烧些热水，等他们回来让他们立刻去洗澡。”
“是。”族人应了声便往作为厨房的木屋走去。
又等了一会儿，河中响起不同于被风拨弄的浪声，五名湿漉漉的狩猎队员刚游到岸边就没了力气，浑身颤抖着被岸边的族人拉上来。
叶澜挥手让族人将他们搀扶到篝火边去烤火，自己则站在岸边继续等待。
她的两个“得意”弟子还没回来。
又等了一会儿，云和耀才凭着意志游回来，刚被捞上岸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，浑身僵硬得仿佛变成了冰雕。
叶澜摆手道：“抬走抬走。”
部落中央的室外篝火边，七个面色发紫的狩猎队成员神色恍惚地坐着，火焰在他们周围舔来舔去，将他们身体的温度渐渐勾了回来。
等他们身上的衣服快被烘干时，有族人从厨房出来：“族长，热水准备好了。”
叶澜点了点头，语气跟往常一样平淡：“大雨和刺先去洗澡吧。”
这是两名女性族人，天性爱好战斗，是狩猎队的老人，常年参与狩猎活动使得她们身材异常强壮矫健，因为臂力过人箭术拔尖而被叶澜记住了名字。
两人离开后，耀再也忍不住了，冲叶澜道：“澜……”
叶澜撩着眼皮看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好像，有个族人被异兽……”耀说不下去了，心里被浓浓的悔意占据。
叶澜沉声道：“不急，洗完澡再说。”
预想中的责骂没有到来，耀心里又沉了一分，叶澜的沉着让他更难心安。
叶澜皱眉：“别垂头丧气的，洗完澡就带他们进屋来。”
耀连忙点头。
叶澜不想在冷风里陪他们坐，站起身对力道：“今晚的巡逻任务你让虎带队去，安排好了也回我屋来，我有事要说。”
“好。”力点头应下。
叶澜回了屋，为了保持室温，壁炉里的炭火会烧一整晚，因此屋里光芒足够。
但床上的孩子们都睡着了，叶澜提着自己的小椅子又往外走，轻手轻脚地放下门帘，钻进另一间砖房。
这间砖房住的是男性族人，大部分都在狩猎队，因此屋里空荡荡的。
叶澜一脚踏进去，发现除了在壁炉前守着的族人，草堆里还有几个成年男性族人正在睡觉。
叶澜进屋的动静将几人吵醒，他们忙坐起身：“换防了？”
叶澜道：“去换吧。”
几个族人茫然地拎着长矛走出去。
叶澜把椅子摆在壁炉边，坐下后靠着椅背放松了身体。
守火的族人疑惑道：“族长怎么不去睡觉？”
叶澜疲惫地捏了捏眼角，敷衍道：“守岁。”
族人沉默了一下，往壁炉里添了根木炭。
过了一会儿，门外响起哒哒的脚步声，云掀开帘子，探头进来看了看，见只有叶澜和一个族人在里面，便大胆地走了进来。
身后五个人也跟了进来，叶澜抬起眼皮看了他们眼，说：“自己找地方坐。”
她客气的话语反倒让云觉得不安，倒是耀和其他族人不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杀气，高高兴兴地分起板凳。
又等了一会儿，力掀开门帘进来：“怎么来这边了？”
叶澜见人到齐了，便坐正身子，回道：“孩子们睡了。都来齐了，那我们开始吧。”
力自己找了凳子坐下，等叶澜开口。
众人也面面相觑，此时才觉得今晚的劫难并没有过去。
“耀。”叶澜点了点耀的名字，淡声道，“今晚的行动，是你提出来的吧？”
虽然是疑问句，但却包含着确定的语气。
耀迟疑着点了点头。
“行动之前，你有确切的计划吗？”
“有。”
叶澜“嗯”了声，继续问：“你觉得你的计划怎么样？”
“万无一失！”叶澜心平气和的交流让耀胆子大起来，他黑亮的眼睛反射着炉火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