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械厂办公室。李怀德踢开脚边的工具箱,军靴重重踩在铸铁办公桌上。他抛给易中海的黑色笔记本在桌面滑出弧线,牛皮封面撞在镇纸上,露出夹在扉页的泛黄照片。
\"先看看这个,易师傅。\"李怀德划亮火柴点燃香烟,火苗照亮他眼底跳动的阴鸷,\"你不是想证明八级钳工的手艺?先证明你识不识时务。\"
易中海拿起本子刚翻开第一页,手就不受控地抖起来。
泛黄的纸页上,苏青的照片被红笔圈成靶心,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:\"轧钢厂副厂长,杨厂长心腹,掌控宣传科、文艺科、保卫科实权\"。
再往后翻,文艺科的工作人员表,甚至夹着张偷拍照片——苏青与娄振华在茶楼街角交谈的场景,照片背面用红墨水写着疑似\"资本家勾连嫌疑\"。
\"这...这都是从哪弄来的?\"易中海的喉结上下滚动,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。
\"翻到第十页。\"李怀德咬开烟盒封口,火柴点起香烟,\"看看你老邻居苏青的全家福,拍得多体面。\"
易中海的指尖刚触到相纸就猛地缩回——照片里苏青抱着儿子站在轧钢厂办公楼前,张秀兰依偎身侧,背景\"工业大庆\"的标语显眼。
\"接着看。\"李怀德吐出的烟圈笼罩住易中海的脸。易中海颤颤巍巍的看到:四合院的布局图都画得清清楚楚,阎埠贵帮其黑市收粮的记录旁,用红墨水批注着\"经济问题突破口\"。
李怀德吐出的烟圈在两人之间缭绕,像张无形的网。\"六年前的家宴,\"他用烟头狠狠戳向笔记本上后勤主任撤职记录那页,烟灰落在工作失责的字样上。
\"我不过是敬了苏青媳妇一杯酒,那对狗男女就把我鼻梁骨打断了!\"办公桌抽屉突然被拉开,露出半卷医院病历,\"看看这个,鼻中隔穿孔,脑震荡——都是拜他们所赐!后来他又在厂里使绊子,让文艺科工作停摆,害得我被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!\"
易中海想开口拒绝,喉咙却像被生锈的铁丝卡住。半个月来各厂门卫的嘲讽,老伴日益消瘦的脸,还有这半个月深夜里他摸出钳工证明的绝望,此刻在眼前轮番闪现。
\"别忙着摇头。\"李怀德突然贴近,\"我要的不是你的钳工手艺——\"他敲了敲笔记本上的四合院平面图,\"而是你住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身份。\"抽屉滑开,露出一叠崭新的十元钞票,\"外聘技术员,月薪一百,不用打卡坐班。\"
\"你...你要我做什么?\"易中海盯着钞票,干裂的嘴唇动了动。
\"聪明人。\"李怀德靠回皮椅,皮鞋搭在办公桌上,\"找证据,任何能扳倒他的把柄。经济问题,作风问题,通敌嫌疑...\"他故意停顿,观察着对方的表情,\"实在找不到,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。机械厂离四合院二十里,有些事,还是院里的人方便。\"
易中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六年前想置苏青于死地的计划,因为贪污罪在劳改农场的日日夜夜,还有苏青如今掌握着他能否留在京城的生杀大权...这些念头在脑海里搅成乱麻。
\"你不说话,我就当你答应了。\"李怀德将外聘合同推到桌前,钢笔尖在\"保密条款\"处重重顿了顿,\"以你的身份,除了我,还有谁会给你这个机会?外聘技术员,不用坐班,\"李怀德用钢笔尖挑起钞票,\"每月十五号来财务科领钱。至于修机床?\"他指着窗外轰鸣车间,\"那台德国货三天前就被我让人修好了。\"
易中海的指甲掐进合同边缘,\"我...我需要时间考虑...\"
\"考虑?\"李怀德突然揪住他的衣领,\"你以为我真缺个钳工?你以为对于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吗?我比你懂政策,你的户籍还挂在农场吧?你不做也得做——\"他松开手,看着易中海踉跄后退,\"再敢磨蹭,明天就有人把你的信息摆在派出所的案桌上,让你这辈子别想回京城。\"
易中海听着李怀德对他的威胁,突然觉得人生绝望,他的后半辈子的人生就非得远离京城?去辽西孤独老死?没想到曾经的仇人苏青已经放过他了,最后在这个苏青的对头身上又被威胁逼着他去做那把捅向苏青的刀。
\"看你可怜的?苏青是不是小气的没有施舍一口吃的给你?\"他笑着将窝头推过去,\"拿着,路上吃。从明天起,你就是我安在苏青眼皮子底下的钉子了。\"
易中海接过窝头时愣愣的,他此时感觉人生如此黑暗,他看不到一丝光芒,他只是个依靠老伴苟延残喘赖在京城,就不能给他一个体面活下去的机会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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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中海机械地迈着步子,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,郊区的夜风冷得刺骨,钻进他单薄的衣衫,却吹不散他满心的绝望。怀里揣着的那份外聘合同,此刻像块滚烫的烙铁,灼烧着他的皮肤。
拖着脚步推开家门时,油灯昏黄的光晕中,吴香莲正在缝补他磨破的裤脚。针脚细密,就像这些年她缝进生活里的坚韧。\"老易,你脸色这么差......\"她话音未落,便被易中海直勾勾的眼神惊住。
易中海跌坐在破旧的木凳上,抬头望着屋顶漏风的茅草。月光透过缝隙洒落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恍若他支离破碎的人生。
当年,他在大院里做过大爷,在轧钢厂当高级钳工,何曾如此狼狈过?如今,他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,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。
吴香莲放下手中的针线,轻轻握住他粗糙的手。\"老易,是不是工作又没谈成?没关系的,大不了我去菜市场多打几份工,总能......\"
\"香莲,\"易中海声音沙哑,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,\"如果有人逼我去做一件事,不做就把我送回辽西,做了要是被发现,还是得回辽西,你说我该怎么办?\"
吴香莲的手猛地收紧。她看着丈夫眼中从未有过的恐惧与绝望,突然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的严重。\"到底发生了什么?你别吓我。\"
易中海喉结滚动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六年前,他为了一己私利,买凶害苏青,最终被他举报贪污把自己送进劳改农场。
原以为出来后能重新开始,却没想到命运的枷锁越勒越紧。\"我以为苏青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坎了,没想到......\"他哽咽着,\"现在有人要我去对付苏青,我不做,他就拿我的户籍威胁我,可要是做了,苏青知道了也绝不会放过我。\"
吴香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她何尝不明白丈夫的处境?在这个年代,户籍就是命根子,户籍没在京城,京城就没有容身之地,老易被逼走了他后半辈子怎么办。
\"那......那咱们能不能躲?离开京城,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......\"
\"躲?\"易中海惨笑一声,\"我的户籍还在辽西,能躲到哪去?现在去哪里都要介绍信,而且,我怎么能让你跟着我四处流浪?\"他握紧妻子的手,粗糙的掌心满是愧疚,\"这些年,你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,我......我对不起你。\"
她攥着易中海的手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:\"要不...去找苏青坦白吧?把你被威胁过程都说出来,他再恨你,总不至于看着你被人逼上绝路。\"
易中海浑身一震,像是被这句话烫到。他想起白天李怀德那阴鸷的眼神:\"让你这辈子别想回京城!\"
\"不行!\"易中海猛地站起身,木凳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,\"李怀德在暗处盯着,我去找苏青,他立马就能知道。到时候不等苏青动手,派出所的人就先来了!\"他来回踱步,鞋跟重重砸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,\"你没见他办公室里的那些记录,连四合院的布局图都画得清清楚楚,我们根本没有退路!\"
吴香莲的嘴唇颤抖着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她伸手想去够桌上的搪瓷缸,却不小心碰倒了针线盒,银针撒落一地。\"可...可总不能真听他的去害苏青吧?就算你被公安送回了劳改农场,我...我也等你回来,总比...\"
\"等我回来?\"易中海突然笑出声,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苦涩与绝望。\"香莲,先不说能不能迁回户籍,我都这把年纪了,再回辽西,还能活着回来吗?而且你跟着我吃了一辈子苦,我怎么能...\"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吴香莲蹲下身,颤抖着收拾散落的银针,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粗糙的地面上。
易中海望着妻子佝偻的背影,突然想起年轻时她扎着红头绳的模样——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苦,却还有盼头。
\"老易,\"吴香莲突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,\"要不...咱们今晚就走吧?趁着天还没亮,能跑多远是多远。\"她抬起头,脸上满是泪痕,\"就算是讨饭,也比在这儿任人摆布强。\"
易中海沉默良久,最终缓缓摇头。\"我不能连累你。\"他喃喃道,\"咱们没了户籍,一辈子只能东躲西藏,一辈子只能买黑市粮过活,没有工资,没有粮食,咱们出去了就是饿死。也不知道读者们能不能建议给条活路,或者让作者帮着开个挂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