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渺扛着阿澈,拎着咸鱼球,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地,钻进更深的老林子,才稍稍松了口气。
“晦气!想安生啃个烧饼都不行!”她找了处溪边干净石头坐下,把阿澈放下,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,“你小子就是个麻烦精!走哪儿哪儿炸锅!”
阿澈委屈地扁扁嘴,抱着布老虎小声辩解:“阿澈没有炸锅……阿澈就是摸了摸石头……”
“你那叫摸石头?你那是给石头灌鸡血了!”云渺翻了个白眼,心里却也是嘀咕。那测灵玉璧反应如此夸张,绝不仅仅是阿澈自身天赋的原因(虽然他那来历不明的爹妈基因肯定离谱),十有八九跟他怀里那个越来越邪门的布老虎,还有脚边这个闷声发大财的咸鱼球有关!
这俩玩意儿,一个比一个能藏,一个比一个能惹事!
“看来这地界也不能待了。”云渺蹙眉,“得赶紧弄张地图,找个真正鸟不拉屎的角落……”
然而,她还是低估了“万年仙苗”对一个小小下界宗门的诱惑力,也低估了苍云山的决心和……运气?
就在她们歇脚不过半个时辰,远处天空便传来了破空之声!
数道剑光(虽然是劣质飞剑)疾驰而来,为首的正是那个山羊胡修士李清风,他身边还跟着几位气息明显强上一截、穿着也更讲究的修士,显然是苍云山的内门长老甚至掌门都被惊动了!
“仙童!夫人!请留步!”人未至,声先到,李清风的声音激动得发颤,“我等绝无恶意!只是想请仙童回山一叙!我苍云山掌门亲至,足见诚意啊!”
云渺暗骂一声阴魂不散,抱起阿澈就想再次开溜。
但那苍云山掌门,一个白须老道,修为已达筑基后期大圆满,乃是这安澜国顶尖的存在,速度更快!他拂尘一甩,一道柔和的灵力屏障瞬间展开,虽无杀伤力,却有效地延缓了云渺的脚步。
“夫人且慢!”白须掌门落下遁光,态度倒是比李清风沉稳许多,但眼中的炙热却丝毫不少,“老道苍云子,适才听闻门下禀报,言说镇上有仙缘惊世之象,特来一见。夫人不必惊慌,我等绝非强人所难之辈,只是此子资质实在万古罕见,若蒙尘于乡野,实乃暴殄天物,亦是我苍云山乃至整个安澜国之损失啊!”
他话说得漂亮,但那股“不把这娃娃带回山决不罢休”的架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。
云渺心里骂娘,面上却挤出愁苦:“掌门仙师,您行行好,俺们孤儿寡母的,就想过点安生日子,俺家娃胆子小,经不起吓啊……”
阿澈十分配合地再次把脸埋进云渺怀里,肩膀一耸一耸,假装哭泣,实则偷偷舔刚才买糖人粘在手上的糖稀。
苍云子见状,捋须沉吟片刻,眼中精光一闪,忽然道:“夫人或许有所不知,我苍云山立派千年,并非仅有那测灵玉璧一物可验仙缘。山门深处,尚有一块‘祖源界碑’,乃开派祖师所得奇石所铸,能更精准地感应仙苗资质潜力,甚至能显化一丝异象,预示未来。夫人若仍存疑虑,不如带令郎随我等回山,一试界碑?若界碑无恙,夫人便可安心带令郎归去,我苍云山绝不再扰。若界碑亦有反应……则证明此子确与仙道有缘,夫人又何苦断他前程?”
他这话半是邀请半是激将,更是抛出了一个让云渺都无法立刻拒绝的诱惑——看看那界碑对阿澈(以及他身上的挂件)到底有多大反应?她也好奇啊!
而且,对方掌门都出面了,态度也算“诚恳”,再一味拒绝,反而显得可疑,容易激起更强硬的手段。
云渺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。她装作被说动的样子,犹豫道:“这……掌门仙师此话当真?试完就让俺们走?”
“贫道以苍云山千年声誉担保!”苍云子一脸正气。
“那……那好吧,就试一下……说好了试完就让俺们回家!”云渺“怯生生”地答应下来。
苍云子大喜,连忙做出请的手势。
一行人各怀心思,驾起遁光(云渺假装勉强被带着飞),朝着苍云山方向而去。
苍云山位于安澜国北部,山势倒也峻秀,灵气比大槐镇浓郁不少,但也仅限于此。宗门建筑依山而建,看起来有些年头,却也透着一股子……寒酸气。
山门广场尽头,果然矗立着一块三丈高的巨大黑色石碑,碑身斑驳,刻满了模糊的古老符文,散发着苍凉久远的气息。这便是苍云山的镇山宝物——祖源界碑。
此刻,所有在山的弟子都被惊动,围在广场四周,好奇又激动地看着掌门亲自带来的那个穿着粗布衣、抱着破布老虎的小娃娃。
“就是他把测灵玉璧点亮了?” “看着不像啊……普普通通的。” “掌门师祖说可能是万年仙苗!”
苍云子深吸一口气,压下激动,对阿澈柔声道:“仙童,只需将手按于此碑之上即可。”
阿澈抬头看了看那巨大的黑碑,又看了看云渺。云渺对他使了个眼色:随便摸摸,摸完咱好跑路。
阿澈点点头,迈着小短腿走到界碑前,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,再次伸出了那只刚刚舔干净、还带着点糖味的小手,啪叽一下,按在了冰凉粗糙的碑面上。
一秒,两秒……
界碑毫无反应。
围观弟子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失望的叹息。苍云子和几位长老的心也提了起来,难道真是测灵玉璧坏了?
就在苍云子脸上笑容快要维持不住时——
阿澈怀里那个布老虎,似乎觉得这黑乎乎的大石头比之前那个白石头更有趣,又或者只是被广场上这么多人盯着有点不自在,极其轻微地、再次动弹了一下。
嗡……!!!
整个祖源界碑,猛地一震!发出一声低沉浑厚的嗡鸣,仿佛沉睡了万年的巨兽被惊醒!
紧接着,碑身上那些模糊的古老符文,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,一个个接连亮起!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!
金光越来越盛,越来越刺眼!最终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金色光柱,冲天而起,直接捅破了苍云山上空的云层!引得风雷之声隐隐作响!
这还没完!
那金光在达到顶点后,并未消散,反而在碑顶上空凝聚、变幻!隐约间,似乎要形成某种惊人的异象!
所有苍云山弟子都看傻了,张大了嘴巴,如同泥塑木雕。
苍云子和长老们激动得浑身发抖,老泪纵横:“异象!要显化异象了!天佑我苍云山啊!”
然而,就在那异象即将彻底凝聚成型的刹那——
一直安静待在云渺脚边的那个咸鱼球,似乎被这同源(都是石头)却又过于喧闹的动静吵到了,极其不耐烦地、微不可查地……滚动了一下。
就这一下!
仿佛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被打扰后,无意识地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带着嫌弃意味的波动。
那即将成型的金色异象猛地一滞,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!然后“噗”地一声,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,迅速消散瓦解!
取而代之的,那冲天金光也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,猛地回落,狠狠砸回界碑之内!
轰——!!!!!!!
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!
那屹立千年、坚不可摧的祖源界碑,承受不住这庞大能量的骤然回冲,竟从内部开始,崩裂出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缝!
咔嚓!咔嚓嚓!
最终,在无数道呆滞目光的注视下,苍云山的镇山界碑,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,哗啦啦——彻底碎裂成了一地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块!
金光消散,异象无踪,只剩下一地碎石和死寂的广场。
以及,那个还保持着伸手姿势、小脸上满是茫然和无辜的阿澈。
他眨了眨大眼睛,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,又看了看面前的一堆碎石,小嘴一瘪,带着哭腔扭头对云渺道:
“娘亲……阿澈没有用力……它……它自己碎掉了……阿澈真的没赔钱……”
云渺:“……”
苍云子:“……” 众长老:“……” 全体弟子:“……”
一阵微风吹过,卷起几片落叶,落在那一堆界碑碎石上,显得格外凄凉。
云渺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,发出了绝望的呻吟:
“我就知道……会是这样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