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家的黑色迈巴赫停在华山医院门口时，姜枝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宋迦瑶的信息像往常一样直接：
【你真要去那个鸿门宴？】
姜枝整理着给母亲带的换洗衣物，单手回复：【为了张教授】
【放屁！】
宋迦瑶秒回，【你是为了那个小混蛋！枝宝，别自虐了行吗？】
姜枝没再回复。
车窗外，初春的阳光给医院玻璃幕墙镀上金色，几个病人在花园里晒太阳，安静得像幅油画。
病房里，姜母正在做睡前血氧监测，看到女儿精心打扮的样子微微睁大眼睛：\"要出门？\"
\"嗯，战队有点事。\"
姜枝放下袋子，帮母亲调整枕头高度，\"张教授下午来看过了？\"
\"来过了，说排斥反应控制得很好。\"
姜母轻抚女儿的发梢，\"枝枝，你脸色不太好。\"
姜枝强打精神笑了笑：\"训练赛复盘到凌晨，没事。\"
她没提今晚的宴会，更没提宁母那句\"如果你不来，张教授可能会被临时调往北京分院\"。有些战争，注定要独自面对。
\"这个给你。\"
姜母从床头柜取出个小盒子，\"上周让护工帮忙买的。\"
盒子里是一对珍珠耳钉，小巧圆润，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粉晕。
姜枝认得这个牌子，商场一层那家，价格是母亲半个月的退休金。
\"妈...\"
\"我女儿要美美的。\"
姜母亲手为她戴上，\"去见重要的人。\"
姜枝喉咙发紧。
母亲什么都知道，却选择用这种方式支持她。那对珍珠贴在耳垂上，冰凉如泪。
离开前，她在洗手间补了妆。
镜子里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，去年生日宁祉煜说她穿白色好看。
黑色长发披肩，只在耳侧别了那枚银质栀子花发卡。简约得体，是领队该有的样子，又不失...见前男友的体面。
前男友。
这个词像根刺扎在心上。
她和宁祉煜甚至没正式说过分手，只是被现实硬生生扯开。
手机再次震动，是宁家司机的礼貌催促。姜枝深吸一口气，最后看了眼镜子。
眼线没花，口红没沾牙，笑容...还算自然。
足够了。
宁家豪宅灯火通明。
与去年姜枝生日时不同，今晚的安保严格得离谱，入口处甚至有金属探测仪。
姜枝出示电子邀请函时，保安队长对着耳机低声确认了什么才放行。
\"姜小姐。\"管家在门厅迎上来，笑容标准得像量角器量过，\"夫人吩咐直接带您去宴会厅。\"
穿过长廊时，姜枝的细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声响。
两侧墙上挂着宁家历代合影：宁父与各国政要的握手照，宁祉行毕业典礼...
而在最显眼的位置，是宁祉煜十九岁生日宴的巨幅照片，他与苏晚棠并肩而立，金童玉女，佳偶天成。
宴会厅门开的瞬间，声浪如潮水般涌来。水晶吊灯下，上百位宾客衣香鬓影，香槟塔在角落闪着金光。
姜枝站在门口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白色连衣裙有多么格格不入，这里的女士们清一色高定礼服，珠宝在颈间腕上争奇斗艳。
\"姜领队！\"
林景的声音如救命稻草。
他穿着正式西装，银灰挑染梳得服服帖帖，难得的人模狗样，\"老吴让我们来接你。\"
SJ队员们聚在甜品区，像一座安全岛。谢存西装笔挺，肌肉几乎撑爆衬衫；沈烬之的红发梳成背头，耳钉换成了低调的钻石；商时序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，正与某位名媛调笑。
\"枝姐。\"林景凑过来小声说，\"煜哥被按在主桌，逃不掉。\"
姜枝点点头，接过他递来的香槟。
冰凉液体滑过喉咙，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勇气。
\"夫人特意嘱咐你坐那边。\"谢存突然开口，指向靠近主桌的一圈座位。
那里坐着几位电竞联盟高层和赞助商代表，全是宁家的\"自己人\"。
职业微笑挂上嘴角，姜枝挺直脊背走过去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但她走得稳稳当当，甚至能对沿途的打量目光点头致意。
\"姜小姐！\"GUccI的亚太总监热情招手，\"正好聊到你们战队的宣传企划。\"
姜枝坐下来，瞬间进入领队角色，流畅地讨论起春季赛的代言细节。
没人能从这个专业从容的侧影看出，她的余光正死死锁住主桌上那个白色身影。
宁祉煜穿着与去年相似的白色西装，黑发梳得一丝不苟，右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。
但与去年那个眼里有光的少年不同，今晚的他像个精致的人偶，面无表情地听着宁父与苏家老爷子的谈笑。
苏晚棠坐在他右侧，一袭蓝色鱼尾裙，颈间蓝宝石项链刺得姜枝眼眶生疼，那是去年宁祉煜送她的生日礼物，如今戴在了\"正牌未婚妻\"的脖子上。
\"姜小姐觉得呢？\"
GUccI总监的问题拉回她的思绪。
\"当然，我们会全力配合。\"姜枝条件反射地回答，尽管根本没听清问题。
香槟一杯接一杯，话题从电竞转到时尚又转到投资。
姜枝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，该笑时笑，该点头时点头，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全部感官都聚焦在十米外的那张主桌上。
当苏晚棠亲昵地为宁祉煜整理领结时，姜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
疼痛是唯一的锚，防止她当场崩溃。
\"下面有请宁公子与苏小姐开舞！\"
司仪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掌声中，宁祉煜被推到舞池中央。苏晚棠像只骄傲的白孔雀，搭上他的肩膀。
音乐响起，是《月光》去年沈烬之送给姜枝生日礼物的那首德彪西。
多么讽刺的巧合。
姜枝机械地鼓掌，看着宁祉煜熟练地引导苏晚棠旋转。
他的舞步什么时候这么好了？是这一个月特训的吗？为了这个\"补办生日宴\"，为了这个...命中注定的联姻？
\"听说苏宁两家要联合成立电竞基金。\"旁边赞助商小声八卦，\"强强联手啊。\"
\"苏小姐脖子上那条项链看到了吗？据说是宁家祖传的定情信物...\"
姜枝猛地站起来，差点打翻酒杯：\"抱歉，去下洗手间。\"
走廊像一条救生通道，将她从溺毙的边缘拉回。姜枝跌跌撞撞地找到洗手间，锁上门，终于能大口喘息。
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，口红被咬得斑驳，掌心四个半月形的伤口渗着血，染红了裙摆一角。
她打开水龙头，冷水冲刷着伤口，刺痛却清醒。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笑，几个名媛正在补妆：
\"...那就是SJ的领队？穿得真寒酸...\"
\"听说勾引过宁少爷，被宁夫人警告了...\"
\"灰姑娘该醒醒了，真以为能进宁家？\"
笑声渐远，姜枝才敢走出隔间。
镜中的自己像个笑话，白色连衣裙，珍珠耳钉，还有那枚可笑的栀子花发卡...
她伸手取下发卡，银质花瓣已经沾染了体温，像一颗将死的小星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