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云归意识回笼时，最先闻到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，刺得鼻腔发涩。
他费力地睁开眼，视线从模糊到清晰，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悬挂的输液瓶，药液正一滴一滴往下落，顺着管子连到他手背上的针头。
他动了动手指，胳膊上传来轻微的胀痛，蛇咬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，缠着厚厚的纱布。
目光扫过病房，靠窗的柜台上摆着几袋水果，苹果还带着水珠，香蕉用保鲜袋裹着，应该是同学们送来的。
不远处的桌子旁，有个女孩背着他站着，正低头摆弄饭盒，把里面的粥小心地盛到小碗里。
女孩穿浅粉色的短袖，头发扎成低马尾，动作轻柔，背影看着阳光又温顺。
可顾云归盯着看了几秒，心里却有点空。这背影虽然好看，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，没有张楚然身上那股又倔又软的劲儿。
就在这时，病房门 “吱呀” 一声被推开，一道脆生生却带着点疲惫的嗓音传进来：“许妍，你送好饭就先回去吧，我来喂他，待会儿再给他擦擦身子。”
是张楚然！
顾云归的心猛地一跳，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。
张楚然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，头发有点乱，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，下巴尖好像都瘦了点，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浅绿 t 恤，只是洗过了，显得有点皱。
许妍转过身，看着张楚然，皱了皱眉：“楚然，你先歇一歇吧。从昨天下午送他来医院，你就没合过眼，一天一夜了，眼睛都熬红了。
别到时候顾云归还没醒，你自己先倒下了，谁照顾他啊？”
张楚然把保温桶放在桌上，伸手揉了揉眼睛，声音低了点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：“没事，我不困。他还没醒呢，没办法自己吃，我喂他喝点汤再歇。
你回去吧，跟老师说一声他没多大的事情，休息休息就好了，让大家别担心。”
许妍还想说什么，看到张楚然眼底的执拗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：“那行，我先回去，你要是累了就给我打电话，我再过来换你。”
许妍拿着包轻轻带上门，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输液管 “滴答滴答” 的声音。
张楚然走到病床边，弯腰看了看顾云归的脸，见他眼睛闭着，眉头还轻轻皱着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，小声嘟囔：“还不醒还不醒，真要让本姑娘伺候你一辈子啊？”
声音软乎乎的，带着点没好气的抱怨，却没什么杀伤力。
她边说边拿起刚才许妍盛好的汤碗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，用勺子舀起一勺汤，凑到嘴边轻轻吹着，热气在她眼前散开，模糊了眼底的红血丝。
顾云归闭着眼睛，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。
他能听到勺子碰撞碗沿的轻响，能感觉到张楚然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，还有一股淡淡的、带着柑橘香的味道飘过来。
那是张楚然身上独有的味道，不像叶桉夏瑾言她们身上的高级香水味那样销魂，清淡又干净，像夏天刚晒过的被子，让人心里发暖。
“温度应该差不多了.......”
张楚然又小声嘀咕了一句，顾云归能感觉到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，带着点微凉的温度。
下一秒，一勺温热的鸡汤递到了他嘴边，她的声音放得更柔：“张嘴，喝点汤垫垫肚子，医生说你得补充点营养。”
顾云归没动，依旧装着没醒，却悄悄张开了一点嘴。
鸡汤滑进喉咙，带着淡淡的菌菇香，温度刚好，不烫也不凉，显然是她反复吹过、又自己尝过的。
他能想象到张楚然刚才吹汤时的样子......
大概是微微低着头，嘴唇轻轻抿着，眼神专注地盯着勺子里的汤，连眉头都会轻轻皱着，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事。
张楚然见他 “乖乖” 张嘴，眼底悄悄掠过一丝笑意，又舀起一勺汤，慢慢喂到他嘴边：“慢点喝，没人跟你抢。”
她的手指偶尔会碰到他的嘴角，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，顾云归的心跳悄悄快了半拍。
原来被她这么温柔地照顾着，是这种感觉，比以前任何一次和别人的相处都要踏实。
他闭着眼睛，任由张楚然一勺一勺地喂汤，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味道，耳边是她轻轻的叮嘱。
心里忽然觉得，昨天被蛇咬的疼、晕过去的恐慌，好像都不算什么了。只要能这样近距离地感受她的温柔，好像这点 “代价” 也值得。
张楚然喂完小半碗汤，见他没再张嘴，以为他还没醒透，便把碗放在床头柜上，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，小声说：“真是个麻烦鬼......醒了就赶紧好起来，别总让我担心。”
顾云归听着她的话，嘴角忍不住悄悄勾了勾，却还是没睁开眼睛。
他想再装一会儿睡，多感受会儿这份独属于他的、小学姐的温柔。
张楚然喂完汤，摸了摸肚子，照料顾云归一天一夜，她自己只随便吃了点许妍带来的面包，这会儿早就饿了。
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水果盘，红彤彤的苹果看着就甜，她便拿起一个，又从包里翻出小水果刀，坐在椅子上慢慢削。
她削苹果的动作不算熟练，果皮偶尔会断，只能一点点往下旋，指尖还沾了点苹果汁。
削好后，她把苹果放在干净的果盘里，对着病床上 “没醒” 的顾云归撇撇嘴，小声嘀咕：“我先去上个厕所，回来再吃，你可别偷偷动我的苹果！”
说完才放心地起身，轻手轻脚往厕所走。病房门刚关上，病床上的顾云归就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他盯着果盘里那个泛着水光的苹果，喉结悄悄动了动。
刚才装睡时就闻到苹果的清香，这会儿肚子确实有点饿，再加上想逗逗张楚然，便鬼使神差地抬起没输液的手，把苹果拿了过来。
咬下第一口时，脆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，确实比平时吃的苹果更甜。
顾云归边吃边笑，心里想着：等会儿张楚然回来，看到苹果被吃了，肯定又要炸毛，那模样肯定很可爱。
没过两分钟，厕所门开了。
张楚然刚走出来，就看到顾云归靠在枕头上，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，嘴角还沾着点苹果渣。
她先是一愣，眼里瞬间闪过惊喜 —— 顾云归醒了！
可下一秒，目光落在那个苹果上，惊喜就被 “护食” 的火气取代。
“顾云归！你干什么呢！”
张楚然快步走过去，伸手就要抢苹果，声音又急又气，“那是我的苹果！我刚削好的，还没吃呢！你怎么醒了不说一声，还偷我苹果吃！”
顾云归赶紧把苹果举高，笑着往后躲：“我醒了半天了，看你没回来，肚子饿了就吃了。再说了，我救了你，给我吃个苹果怎么了？”
“那是我自己要吃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