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瑜心头讪讪一笑,他约莫今日是忙傻了,竟然会想起她。
他朝着那位珍妃微微颔首,收回目光,继续朝前走去。
有些念头一旦升起,便像野草一般疯涨,根本无法阻止。楚瑜不由在想,若是她来了会如何?
可一想到李瀛与李珩都在场,他便又贪心的想着,若是她没有露面,只在暗处,只让他发现,会如何。
其实也不会如何……
他好歹也是个进士,四年前出事之后,几乎不用细想,便能知晓一切都是她的安排。
她是有目的来到楚家的,甚至是有目的接近陛下与宁王的,她是那般狡黠聪慧,掩藏的那般好,几乎利用了所有人,一步步达到自己的目的,而后事了拂衣去。
事过之后,得知紫衣一家都脱了奴籍,还被安排了新的生活,发现那些来指控的女子,又消失无踪,楚瑜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。
还是小公爷的宁王,迎娶走她莫须有的牌位那天,他坐在残败的废墟里,想了许久。
他想着出事时太子殿下的失态,想着小公爷迎娶牌位的坚持,然后低低笑了。
他们都尚且如此,他又算的了什么呢?
他不怨她,让楚家变得更加落魄,因为那是父亲和母亲自己种下的因果。相反,他感受到了她的善意,无论是对紫衣、对那些女子,还是对他,她都是抱着善意的。
所以,就这样吧。
那样风华绝代的女子,曾经在他生命里出现过,那便足够了。
楚瑜深深吸了口气,牵着他将来要患难与共,荣华共享的新娘,一步步朝前走去。
刘萱看着楚瑜,看着他与新娘夫妻对拜,唇角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。
殷氏自私自利心肠狠毒,可却将他教导的很好,温润如玉心地善良,却不胡乱心善。他知进退明事理,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,知晓自己的身份,做事规矩克制守礼待人和善。
这样的品德,这样的年纪,极是难得。
他娶的妻子,定也是个极其优秀的女子,她相信,他们将来定会互相扶持,琴瑟和鸣。
刘萱看着楚瑜与新娘,而李珩与李瀛则是在看她,偶尔才分个眼神看一眼台上。
兄弟二人虽然什么都没说,但却心有灵犀。虽然知晓不可能,但他们还是对楚瑜有几分警惕,如今看着刘萱面上笑,眼神里的温柔与豁达,二人这才默默松了口气。
一二、三四五,已经不够分,绝不能再添人拥挤。
礼成之后,新郎新娘送入洞房,宾客入席赴宴,等着新郎来敬酒。
按理来说,刘萱当入女宾席,但李瀛没提她也没有动身的意思,在场的人自然也不会嫌命长,主动去说起。
她不饮酒,自然也无人敢劝,李瀛与李珩亲善,还主动同旁人饮酒,全然没有身为帝王与亲王的架子。
酒过三巡,便有人壮着胆子,主动给二人敬酒。
不管对方身份如何,他们也不驳人颜面,虽不曾一饮而尽,但也会举杯饮上一口。
渐渐地,来敬酒的人就越来越多了。
一旁的人见宋奎没有起身,不由低声道:“宋兄怎的不去?这般好的机会,你又是新科进士,说不定能得陛下青睐呢?就算不能,给陛下留点印象也是好的。再者说了,旁人都去了,偏你不去,也太突兀了些。”
宋奎看了一眼主桌上的李瀛与李珩,沉默着点了点头。
“这就对了嘛。”
那人给他倒了酒:“快去吧。”
宋奎还是站起身来,端着酒杯来到主桌旁排队,等了两人之后,终于轮到了他。
他端着酒杯,正要自报身份,却不曾想,陛下竟然认得他,不仅认得,还笑看着道:“朕知道你,你是宋奎,殿试第十。不仅生的一副好样貌,而且还才学斐然。”
“更重要的是,你出身虽不好,但性情坚韧,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国之栋梁!”
这番话,其实听着像是客套的说词,可不知为何,宋奎听着却眼睛一酸,眼眶顿时就红了。
他强忍着酸涩,端起酒杯哑声道:“微臣敬陛下。”
李瀛嗯了一声,端起酒盏抿了一口。
宋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见他只抿了一口,与待旁人并无区别,忽然心头的热血就凉了一节。
果然只是客套啊,在陛下眼中,他也只是个来敬酒的小吏罢了。
敬完酒,宋奎便又回去了,落榜学子徐成,连忙替了上去,殷勤的看着李珩,带着几分小心和讨好:“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学生?学生与王爷曾有过一面之缘,就在……”
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,大意就是在某地,曾见过李珩,李珩还亲口夸赞他才学斐然,又有一腔报效朝廷之心,即便不坚持科考,凭他举人身份,若有人能提携,将来也定会有一番成就。
李珩静静的听他说完,而后淡淡道:“本王还没有到健忘的年纪,自然记得。你现在提这些,是想同本王讨个差事?”
徐成闻言一噎,他确实有这个心,可被这般当众提起,当即就涨红了脸,支吾道:“学生、学生并无此意。”
李珩觉得此人有些功利心过重,可一想,他既然与楚瑜是好友,那必然有可取之处,于是便道:“本王记着了。”
宋奎回到坐席,瞧见主桌那边模样,心头叹了口气。
他觉得自己是在忍辱负重,总有一日寻到机会,能够得陛下青睐,为自己与积善堂那些人讨个公道。
可今日,他却似被泼了一盆凉水。
天下之下,有才学之人擅经营之人那般多,他又算得了什么呢?
这般想着,他便有些待不下去了,寻了个更衣的由头,悄然离了席。
李瀛虽是在应酬众人,可余光却一直注意着他,见他离席,便准备起身,与他来个偶遇,私下商谈。
然而他正要动身,却被一只柔夷按了下来。
他转眸朝刘萱看去,只见她笑了笑,倾身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这么多眼睛盯着,你去多有不便,我去吧。”
听得这话,李瀛诧异的看着她。毕竟此事他从未同她说过,她又是如何看出来的?
刘萱笑了笑,并没有同他解释,只站起身来,朝千云道:“本宫去看看新娘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