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孙美人的不对劲儿不止皇后看出来了,作为一同进宫的小伙伴,苏小妹在私下里找到了她,向她询问情况。
苏小妹轻轻拉着长孙美人的手,将她引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,眼神中满是关切,开口说道:“灵儿,你这是怎么回事啊?以咱们现在的情况,只要安安心心地待在这宫里,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,不去争不去抢,陛下和皇后又都不是什么刻薄寡恩之人,咱们定能安享这荣华富贵,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。”
苏小妹说着,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长孙美人的衣袖上,心中一动,缓缓掀起了她的衣袖。只见那原本该有着红色守宫砂的地方,如今早已没了踪影,只留下一片白皙的肌肤。
她推断的没错,在新人进宫之前,她和长孙美人都被秦济宠幸过了。
“因为太没意思了。”长孙美人微微抬起头,用一种慈爱又带着几分复杂的目光看着苏小妹,那眼神,仿佛在看一个她极为看好的晚辈,又像是在透过苏小妹,回忆着什么。
“没意思?”苏小妹瞪大了眼睛,满脸的不理解。她实在不明白长孙美人的意思,更不理解她这眼神。要知道,她们两个明明同岁,甚至苏小妹还比长孙美人大了两个月呢。
长孙灵,也就是长孙美人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,缓缓说道:“姐姐你受家学影响,每日都能沉浸在文学典籍之中,钻研那些诗词歌赋、经史子集。如今宫里又进来了这么多知书达理的妹妹,可算是有了同道中人了,姐姐你怕是每日都过得充实又快乐吧。”
长孙灵停顿了一下,目光落在苏小妹那满是疑惑的脸上,看着这位心思单纯的文学少女,接着继续说道:“但是我就不一样了,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。也就陛下来我这里的时候,这宫里才能有些生气,有些意思。我总得在这宫中找一些事情干,不然这日子可怎么熬啊。和新来的妹妹们斗上一斗,想必会很有意思。”
苏小妹看着长孙灵那坦然的笑容,一时竟语塞了。她缓缓放下被掀起的衣袖,眉头微微蹙起,眼中带着不解和一丝担忧,轻声说道:“斗?灵儿,你说什么呢?这有什么意思?大家安安稳稳地在这宫里过日子不好吗?非要争来斗去的,伤了和气不说,万一惹恼了陛下和皇后,那可如何是好?”
长孙灵没有立刻回答,反而拉着苏小妹的手,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。她姿态放松,仿佛在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。她伸手拿起一旁的茶壶,给自己和苏小妹各斟了一杯温热的蜜水,那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,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气息。
“姐姐,”长孙灵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对苏小妹特有的、温和又带着点纵容的语调,像是在开导一个过于天真的妹妹,“你说安稳是好。可这安稳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姐姐你沉浸在书卷之中,不觉时光流逝,自然觉得充实。可我呢?我每日在这宫里,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,听着那重复又重复的钟声,心里空落落的。”
她轻轻晃着手中的杯盏,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荡漾出细小的涟漪,仿佛那是她此刻烦乱的心绪。“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,不像姐姐你出口成章,能吟诗作对,也不像新来的几位妹妹,有的擅长歌舞,有的精通琴棋书画。”
“陛下来时,自然欢喜热闹,可陛下不来时呢?这偌大的宫苑,除了看云卷云舒,听鸟雀叽喳,还能做什么?日子长了,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……说不出的乏味。”
苏小妹看着她,试图理解:“乏味?可我们锦衣玉食,仆从环绕,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。”
“是,这些都是极好的。”长孙灵点头,眼神却飘向窗外庭院里正结伴走过的几位新晋美人。她们年轻娇艳,脸上带着初入宫闱的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仿佛在这看似繁华的宫廷中,也藏着无数的未知与担忧。“可姐姐,你不觉得这宫里的日子,像一池平静无波的春水吗?太静了,静得让人心慌。偶尔有片叶子落下,也激不起半点涟漪。”
她收回目光,看向苏小妹,眼中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探寻,而非恶意:“所以啊,我就想,与其自己闷着,不如找点事情做。和新来的妹妹们‘斗上一斗’,未必就是要争个你死我活,非要抢个什么。权当是……给这平静的日子添点水花,看看她们都是什么性情,会有什么反应,这不也挺有意思的吗?就像下棋,或者看一出新排的戏,充满了未知和惊喜。”
苏小妹看着长孙灵坦荡的眼神和毫无阴霾的笑容,心中的惊惧慢慢退去,但担忧并未完全消散。她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灵儿,你这……你这想法也太奇特了些。宫里人多口杂,就怕玩着玩着,就被人当了真,惹出是非来。万一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,那可怎么办?”
“哎呀,姐姐放心。”长孙灵端起蜜水喝了一口,眉眼弯弯,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灿烂。“我自有分寸。再说了,不是还有姐姐你在旁边看着吗?真要玩脱了,姐姐你念几句圣贤书来点化我,我保管立刻收手。姐姐你就别担心啦。”
她这番话说得俏皮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,让苏小妹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。苏小妹看着她,只觉得这位一同进宫的好友心思跳脱得实在难以捉摸。她不是恶毒,更像是一个精力过于旺盛又无处安放的孩子,在这深宫巨大的牢笼里,试图自己发明一些游戏规则来打发漫长的时光。
“你啊……”苏小妹最终也只能摇摇头,拿起自己的蜜水,“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。只求你行事谨慎些,莫要惹祸上身才好,陛下还是很看重你的,他和我说过,每次累极了都会想去那里坐一会儿。”
“是啊,陛下确实是这样,但是陛下也想看我们放肆一些不是吗?他经常告诉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从来不过多限制我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