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政愣了一下,但面对旨意还是缓步上前,躬身拱手。
只见李世民骤然暴起,抄起案上铜制酒壶猛地掷出。
挟着破空之声呼啸而去,“嘭”地一声闷响,正中吴政额角。
鲜血顿时从裂开的伤口涌出,顺着他的面颊蜿蜒而下。酒壶去势未减,重重砸在帐中梁柱上,发出一声震响,可见力道之猛。
“日伱娘!你算个什么东西?也敢觊觎朕的犁?”李世民怒目圆睁,声如雷霆:“来人!给朕拖出去砍了!”
李世民何等胸怀,不说魏征,就是造反的李承乾,有功他都能不吝夸奖。
但此时是真急了,毕竟你说他打仗不行,他会微微一笑,但说他治政不行,致使世有饿殍,他能揍你。
最厉害则是你要说他不孝,他能直接砍你九族。
此时这乾元犁,往大了说,其功德完全可比肩神农氏了。
这王八蛋,竟要免费给世家,简直是触动了皇权逆鳞。
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懵了,本还想说话的官员,瞬间都跟鹌鹑一样。
毕竟目前朝中最有种的那些,基本上都在洛阳。
李承乾愁的是直嘬牙花子,这老登,是把自己戏台砸了啊。
心中无奈叹了口气,抬手微压:“好了,太上皇喝多了,诸位继续饮酒吃肉。”说完转头看向李世民,声音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:“太上皇,您是喝多了吧?”
李世民倒也没反驳,只是冷哼了一声,反正自己爽了,其他也就无所谓了。
“朕...朕是有点喝多了。”目光看向摆在中间的乾元犁:“来人,送朕回去休息,顺便把这犁搬进朕的营帐。”
李承乾面上含笑,抬手示意乐师奏乐,丝竹声起,勉强冲淡了帐内凝滞的血腥气。
两名侍卫上前搀扶李世民,被他一把挥开,同时目光如刀,刮过众人,最后定格在那架沾了点点猩红的乾元犁上。
“仔细些抬。”
四个内侍躬身应诺,吃力地将那沉重铁犁抬起,步子迈得极稳。
李世民跟着走了两步,忽又回头,盯着趴在地上的吴政。
“拖出去。”他重复道,“头送到崔家。”
随着吴政被拖行而出,地上留下一道断续血痕。
李世民虽然离开,但一股无形的威压却仍铁罩似的扣在每个多想之人的头顶。
毕竟这个举动很不李世民,但也代表谁敢对大唐有异心,那就看看脖子硬不硬吧。
李承乾端起酒盏,笑声却朗朗。
“诸卿莫停杯啊!今日这炙羊肉,可是用了西域新进的香料。”
众人如梦初醒,纷纷举杯附和,笑语声很快重新腾起。
只是比先前尖锐急促了许多,像绷紧的琴弦。每个人都在高声谈笑,但却十分小心。
远处,一声惨叫,混在歌舞乐声里,很快便被夜风吹散了。
李世民回到寝帐,挥退所有人。他独自站在那架染血的犁旁。
粗糙的手掌缓缓抚过冰凉的铁刃,指尖在那一小片已变暗红的血迹上停留片刻。
李承乾其实并没喝太多酒,因此并未睡着,而是坐在桌案前勾勾画画。
不过画完一张,很快就要丢弃,脸上满是不满意之色。
他目前试着将蒸汽机弄出来,以加快生产力。
但这玩意制作出来容易,但精巧元器件的耐久度却是个极大问题。
这时外面传来长孙无忌的声音:“陛下?”
李承乾当即抬头,朗声道:“哦?赵国公来了?快进。”
进来后,他先是将一份名单放在桌案上,而后推到一旁。
拿起后,李承乾微眯双眼看了起来,这是一份曾北衙禁军和玄甲军老兵的名单。
其中除了一些退伍的外,是一片空白。
这时长孙无忌叹了口气,解释起来。
“臣这几天抽空查了下兵部卷宗,发现这些人和其家眷的名字都被太上皇抹除了,换句话说,这些人现在都无名无姓,亦或是别名别姓。”
这事其实也在意料之中,毕竟李世民敢留在长安,后手肯定非常强悍。
因此除了当时大明宫变时被抓那些,肯定还有不少士兵。
“嗯,朕知道了,不过暂时无妨,对了,李承义死因还没查到吗?”
“还是没有。”长孙无忌摇了摇头:“不过,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,等春种过后,四方使臣会前来朝拜,目前朝廷情况...此次可需恩威并施仔细应对。”
这点李承乾确实有点担心,毕竟火龙吼是天下无敌,但目前情况能不打还是暂时先不打。
一切都等彻底摆平世家再说。
“朕心中有数,对了,那乾元犁的事,朕也想了,其实这东西没有什么太大技术难度,所以无法保密,咱们还是想一个好办法,早日恩惠天下百姓。”
长孙无忌正要说话,被李承乾抬手制止:“另外,可能朝廷一直陷入一个误区,就是觉得河北道门阀不遵法度,但其百姓有没有可能只想吃饱?”
“嗯?陛下的意思,是想恩济百姓,收其民心?”
李承乾摇了摇头,眼中露出一丝疲惫。
“朕也没什么头绪,明日吧,您继续配合朕,以试探重臣对迁都的反应。”说完顿了顿:“对了,扩充后宫之事也提上日程吧,力求在春种结束后办好。”
历代新帝登基,都会娶一波大臣子女,以稳定皇权。
长孙无忌听到这话,目光微动,就王琰那事瞒得了别人,可瞒不了他。
“陛下,王家那小女孩,再有一阵日子...。”
提到这事,李承乾头更疼了,以孝治天下的大唐,丧期嫁娶,影响实在太差了。
因此必须想出一个完美由头,糊弄过去。
“这件事,朕还没想到怎么办。”摇了摇头:“舅父早些休息吧,事没有一天办完,慢慢来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