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往的岁月就像是一滴墨,为南枝的人生染上了第一道色彩。
风起沉玉山,过去与现在交织,风掠过山,再没有为它停驻,但沉玉山一直等待着。
暮夏,暑气渐消,候鸟开始迁徙。
雁群掠过山脊,留下一段相思。
沉玉山脚下,假面小队拎着东西站在一起四处张望。
“这就是沉玉山?”
南枝有些迟疑地点点头,然后看着眼前的水泥路陷入沉思。
南颜姐说这两年家里变了很多,但也没说是这个变法啊。
她家那么大一个幻阵呢?不要了啊?
山路都给整出来了,还挺现代化。
“田屏,你看看我有没有哪里不太妥贴的地方。”王免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衣领。
被问了好几次的孙田屏已经肉眼可见地有点暴起伤人的倾向了。
他忍了忍,还是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,“没有,很得体,不过你再问的话我就不能保证它还继续得体了。”
南枝哑然失笑,“队长,别这么紧张,不会把你怎么样的。”
“枝枝,要是你家里人不认可我,我上哪儿哭去?”王免难得局促起来。
前些日子南枝已经去见过王免的妈妈了,两人相处得很好,她是很温柔的一个人,知性、优雅,身上带着包容万物的气质。
众人听到这话,都忍不住笑了起来,能看队长笑话,绝对不能放过!
李玄眼珠子一转,嘿嘿笑道:“哎呀,队长,不要想那么多嘛,你看看我,我就不担心——谁让我人见人爱,花见花开呢~”
“走开,我和你那能是一样的吗?”王免没忍住瞪了他一眼,不过紧张的情绪倒是散了些。
说话间,两辆车从山上疾驰而来,而后一个急刹停在几人跟前。
“枝枝!”夏南颜立马打开车门,扑过去抱住多年没见的妹妹。
“南颜姐,好久不见。”
南枝揽住她的腰肢,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,惹得她忍不住笑起来。
夏南河半靠在车上,笑嘻嘻地和自家妹妹这几个战友打了声招呼,然后装模作样地抱怨道:“枝枝,你就看到你姐姐了,我这个大哥呢?”
“你也要抱着转两圈?”南枝轻轻放下夏南颜,一脸戏谑地问。
“别,老哥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呢。”夏南河赶紧摆手,然后招呼着几人上车。
夏南颜拉着姑娘们上自己的车,扭头,面带微笑。
“那个叫王免的,也坐我这辆。”
总算是让她抓到机会了!
王免无端地感受到一股不太妙的气息,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。
“喂,你小子……”夏南颜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牵着手的小情侣,暗自撇了撇嘴。
家里的长辈说了,不要太过为难王免,为国为民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。
王免立马抬起头,劈里啪啦地把自己的信息都给报上了,这是他昨天晚上拉着孙田屏他们几个讨论出来的可能会被问的问题。
夏南颜一噎,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别的可以问的了。
“……没事了。”
山里的空气清新,风景也好,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。
回到沉玉山之后,南枝的心情就一直很愉悦,就像倦鸟归巢,唤醒斑驳的记忆。
长辈们聚在花厅里喝下午茶,和他们见了一面,又额外和王免聊了两句,就给每个人送了不少见面礼,让年轻人自己玩去了。
南枝扫了一眼他们的着装,心中暗道:破案了,昨晚肯定特地选了半天衣服。
她就说什么时候还会聚在一起喝下午茶,合着是特地在这儿等着他们,也免得大家再一一去拜会了。
“得嘞,人走了。”一白须老者慢悠悠地饮了口茶,起身往外走,“我可得回去休息会儿——都是好孩子啊……”
“还没聊上两句呢,族长,你怎么就让他们走了?”夏顷诚叹了口气。
“得了吧,要给年轻人空间。”
夏顷诚又道:“那个小子呢?不多问两句?”
“烈士之后,又和咱们枝枝一样为了大夏出生入死十几年……最重要的是,枝枝喜欢啊,又这么多年的感情,咱们何必枉做恶人?”族长笑着摇摇头。
路上,众人感受到手中的重量,不由得心情复杂。
“南枝,你家里人这么大方的吗?”薇薇瞥了一眼手里拎的袋子,不由得暗自咂舌,一出手就是什么金啊玉啊的东西。
南枝不置可否,只低声回道:“他们很喜欢你们。”
归根结底,或许也是这些年南枝一个人在外面,没少受他们照顾。
逃过了长辈们的询问,晚上的饭局却是逃不过去的。
南枝下面还有一个堂妹和一个堂弟在场,其余的大多和父母一起到城市里去生活了,毕竟新的时代发展得很快,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接手家里的祖业。
几人本来还以为难逃被灌上几杯酒,没想到夏家这几个兄弟姐妹只是一个劲地让他们多吃点,说是今儿这桌菜都是他们的拿手好菜。
不过有一说一,真的挺好吃的,两个饭桶埋头苦干,吃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。
觥筹交错,只有小队长被敬两杯,然后再被敬两杯。
“来来来,王免兄弟,我先敬你两杯。”夏南河笑眯眯地提起酒瓶。
王免暗自看了一眼,“茅”字开头的,差点没两眼一黑直接举白旗。
“怎么?你不喝吗?”夏南河眨了眨眼睛。
他可是特地把珍藏的酒拿出来了,当年颜颜家那个上门的时候也是这个待遇,他不好厚此薄彼啊。
虽然但是,夏南颜也看不上酒量差的。
“大哥,喝,我喝!”王免立马端起酒杯往嘴里灌,然后悄咪咪用时间法则作弊。
“作弊?”南枝在下面捏了捏他的腿,惹得他耳尖都红了。
王免凑近了些,在她耳边轻声讨好道:“好枝枝,放我一马吧。”
他可不想在南枝的兄弟姐妹面前丢脸,今儿怎么着都要跟着叫上自家人的称呼。
其实南枝只是是想提醒他都成神,关键是已经抛弃肉身了,应该不会醉,不过看他这样,也就只好任他去了。
“随你。”南枝笑着躲开。
夏南河眉梢轻挑,“嘿,你这就随着我们枝枝叫上了?再来一杯。”
“好的大哥。”
“只和大哥喝可不行……”
等晚宴过了,几人都已经有点微醺了,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喝,不过,倒也不是故意针对他,不是非要把他灌倒。
唯一想着多灌他几杯的夏南颜已经醉得有些迷糊。
“我……告诉你……”她拍案而起,努力站稳,“不准……不准对她不好……”
如果没有指错人就更有气势。
虽然夏南颜已经迷迷糊糊的了,但王免还是很郑重地承诺道:“我会对她好的。”
岳桂抬起头看向指着自己的夏南颜,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,然后脑袋被孙田屏又按下去了。
“啃你的鸡腿去。”菜菜笑眯眯地说道。
“哦。”
夏南枝伸手接住彻底失去意识的南颜,不自觉收紧手臂,轻叹道:“南颜姐啊……”
真是谢谢了,能一直都被这么坚定地选择着。
晚宴结束已经很晚了,南枝带着他们去客房那边休息,都已经提前收拾过了,看来大哥他们没少忙活。
“队长,再陪我去见最后两个人吧。”南枝拉住王免的袖子。
“好。”
他没有问去看谁,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。
一拜祠堂,已经了断因果的夏爻不会听到,但她还是觉得该来一趟。
二……拜那衣冠冢,碑上书“张尽欢之墓”。
杯酒茶一盏,故人立碑前。
她说:“我来看你了。”
垂眸看了良久,她又说:“这,是我的爱人,带给你看看。”
林中传来鸟的啭鸣,夜不语,风起沉玉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