集装箱实验室的灯光在雨夜中忽明忽暗,雷宜雨将信越化学的质检报告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,林佩佩的合金方案虽能暂时绕过检测,但晶圆良品率仍是悬在头顶的刀。他推开铁皮门,潮湿的风裹着柴油味扑面而来——二十米外,那台伪装成渔船发动机的光刻机正嗡嗡运转,台积电工程师留下的参数表被雨水晕开了一角。
“雷总,北京电话。”助理递来摩托罗拉翻盖机,听筒里传来刘强东沙哑的声音:“仓储系统测试完了,分拣误差压到2%以下,但冷链区砍掉后生鲜订单接不了。”雷宜雨眯眼望向华强北的方向,午夜密约的茶渍还留在合同扉页上,阿斌的专利规避方案和老黄的“多媒体解决方案”像两块拼图,只差最后一道工序。
“冷链的问题,有人能解决。”他忽然想起上周在武大老校区撞见的那个男人——大强子,物理系副教授,因高校改制丢了铁饭碗,正蹲在实验室门口卖盗版光盘。那人佝偻着背调试一台386电脑的模样,与二十年后在纳斯达克敲钟的互联网巨头重叠在一起。
三天前·武汉大学废弃实验室
生锈的铁门被推开时,大强子正用螺丝刀撬开一台Ibm硬盘。窗外梧桐叶落满下岗教师的抗议横幅,而他桌上摊着《光通信传输协议》手稿,烟灰缸里积了半缸烟头。
“修复古董?”雷宜雨拾起地上印着康柏标志的机箱,1998年的亚洲金融风暴让这批进口设备成了废铁。
“西三环机房淘汰的服务器,改改能当分布式节点。”大强子头也不抬,手指在电路板上逡巡如外科医生,“可惜缺低温存储模块,不然能搭个雏形……”
雷宜雨踢了踢墙角嗡嗡作响的冰柜——那是生物系处理标本的老家伙,压缩机工作时像拖拉机。“零下二十度够吗?我仓库里还有三十台。”
大强子猛然抬头,镜片后的目光像x光机般穿透而来。十分钟后,两人蹲在漏雨的屋檐下,雷宜雨用粉笔在地上画出京东物流的仓储分布图,大强子的手指在“冷链”二字上重重一敲:“你要的不是冰箱,是热力学算法!”他抓过草稿纸,公式如瀑布倾泻:“通过帕尔贴效应动态控温,耗电量能降70%,但需要半导体级钎焊工艺……”
雨滴砸在纸上的刹那,雷宜雨看到了未来:2003年非典时骑着二八大杠送药的京东小哥,2014年纳斯达克上市钟声里蓝西装的身影,以及此刻蜷缩在破实验室里、用罐头瓶喝白酒的下岗教授。
东湖集装箱实验室
“把大强子方案塞进阿斌的电路板。”雷宜雨甩给林佩佩一叠手稿,那上面还沾着武大食堂的辣椒油。女工程师盯着钎焊公式皱眉:“这得用台积电0.35微米生产线试制……”
“所以要让红杉资本的人看见‘立体声功放’。”雷宜雨抓起贝索斯传真来的亚马逊设备清单,在“高精度温控仪”旁画了个圈。窗外突然传来集装箱拖车的刹车声,刘强东带着满身尘土闯进来,手里攥着刚签的冷链合作协议——甲方署名赫然是**“京冬仓储技术研究所”**,法人代表一栏空白。
雷宜雨把钢笔拍在大强子面前:“你的硅谷梦该醒了,中国第一个分布式云冷链的专利上,得有个中国名字。”
凌晨四点,华强北地下工作室。老黄将c-cube芯片放在显微镜下,阿斌的拆分方案正在示波器上跳动。大强子突然抓起电烙铁,在音频处理模块上焊了条飞线:“加个帕尔贴控温器,既能降噪又能当冷链传感器——芯片即仓库,懂吗?”
刘强东的仓库3d模型在投影仪上旋转,大强子的算法让商品路径闪烁出橙光——那是模拟低温区能耗的视觉化呈现。红杉资本的投资总监举着咖啡杯僵在原地,他本是来突袭检查“音响组装厂”,此刻却目睹了一场魔术:台积电的废弃晶圆变成冷链控制核心,下岗教授的草稿纸正在吞噬北美物流巨头的商业模式。
“你们在造计算机还是冰箱?”投资人喉结滚动。
“我们在造2003年。”雷宜雨按下遥控器,投影切换至长江货栈的集装箱码头——无数标着“多媒体解决方案”的货柜正在装船,其中三个贴着亚马逊LoGo的箱子,内衬是晶圆载具的防震层。“等贝索斯发现他的物流算法里混进了中国冷链专利,你会庆幸今天没带法务团队来。”
天光微亮时,大强子在专利申请书签下本名“刘强冬”,雷宜雨将文件塞进寄往硅谷的加密邮包。邮包夹层里藏着一份《2049数字伦理准则》节选,其中用红笔圈出一行字:“所有技术革命,都始于绝望者的废纸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