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阳港的货轮在暮色中拉响汽笛,船舱里新装的服务器泛着冷光。雷宜雨将谭工徒弟的供词折进西装内袋,指尖触到那张荆州会计名单的凹凸墨迹——周家把最后一批黑账藏在了那里,而钥匙竟是十年前汉正街流动商摊的搪瓷缸编号。
杜青山踹开荆州老图书馆的木门时,霉味混着灰尘扑了他一脸。角落里穿蓝布衫的老会计猛地把算盘往怀里藏,桌上摊开的账本边沿还粘着半张1991年的粮票。
“刘叔,您这‘防汛古籍修复组’挺别致啊。”程砚舟用钢笔挑开账本,露出底下那沓荆州棉纺厂的报废凭证,“周家给您多少退休金?值得用武钢的钢渣当墨水记账?”
老会计的眼镜片反着光,手指在桌沿敲了三下——这是九二年国库券黑市接头的暗号。杜青山突然笑了,从兜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搪瓷缸,缸底编号“汉正街-07”的钢印正压在老会计的茶杯垫上。
“雷总让我带句话。”杜青山拧开缸盖,里面不是茶水,而是半凝固的沥青状物,“您闺女在深圳华强北的档口……听说最近Vcd解码板生意不太好做?”
老会计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汉口前进四路的电子市场人声鼎沸,徐蔚蹲在摊位前摆弄一台贴满“防汛教育专用”标签的Vcd机。摊主老马叼着烟,用改锥戳了戳机器外壳:“这批货可都是正规电大淘汰的,里面装着《长江防汛知识讲座》——”
“讲座?”姜敏突然掰开光驱,夹层里掉出半张刻录碟,虹彩镀膜在阳光下泛出奇异光泽,“周家挺会玩啊,拿防汛频段加密盗版碟片?”
老马脸色一变,抄起扳手就要砸机器,却被徐蔚反手扣住手腕。她袖口露出的半截纹身——汉正街九三年联防队的青虎标志——让老马瞬间泄了气。
“听说荆州棉纺厂仓库里还有三千台这种机器。”姜敏拾起碟片对着光,镀膜折射出荆州图书馆的经纬度坐标,“您猜雷总愿不愿意用这批货,换您儿子在深圳那桩走私案的谅解书?”
雷宜雨走进武钢三产废弃车间时,二十台改装过的Vcd机正嗡嗡运转。林秋白蹲在控制台前,示波器上的波纹与墙上防汛通信网的频谱图完美重合。
“周家的数据流经荆州中转,全部灌进了这批教学设备。”林秋白调整着旋钮,屏幕突然跳出一段监控画面——荆州图书馆地下室里,十几个下岗工人正往Vcd机壳里灌装沥青,“他们在用钢渣屏蔽层制造信号黑洞。”
雷宜雨从公文包取出个牛皮纸袋,倒出一堆泛黄的票据:九一年汉正街的集装箱租金单、九三年防汛表彰会的餐券、九五年武钢劳保用品领用记录……每张票据边缘都印着相同的搪瓷缸编号。
“让谭工带人去荆州。”他捻开一张粮票,油渍在灯光下显出微型电路图,“这批机器要赶在电大清查前‘报废’。”
荆州图书馆的地下室闷热潮湿。谭工盯着沥青池里沉浮的Vcd机壳,突然抓起一根钢管捅向池底。钢渣摩擦声中,池底竟露出排闪着红光的服务器阵列。
“周家把整个黑账数据库埋在这儿!”他转身对徒弟吼,“快接‘铁算盘’系统!”
话音未落,天花板突然爆裂,老会计带着五个壮汉破管而下。程砚舟刚拔枪就被消防水管缠住手腕——那水管印着“1991年汉正街消防演练纪念”。
“你以为雷宜雨算得准一切?”老会计的算盘珠哗啦一响,服务器屏幕陡然跳成雪化,“荆州可不是汉正街,这里的账……”
杜青山突然抡起搪瓷缸砸向控制台。缸体碎裂的瞬间,二十公里外的长江货轮上,备用服务器自动启动,将周家黑账投射在岳阳防汛指挥部的幕布上。
汉口“长江影音”总部门前,工人们正将最后一批贴有“防汛教育”标签的Vcd机装车。姜敏翻着刚送到的《中国教育报》,头条赫然是《警惕盗版碟借公益之名流通》。
“电大那边打点好了?”徐蔚叼着热干面问。
“捐了五十台正版播放器,附带我们自研的解码芯片。”雷宜雨摩挲着新刻的钢印——图案是荆州古城墙与汉正街集装箱的融合,“周家忘了一件事……”
程砚舟从卡车驾驶室跳下来,手里晃着老会计的账本:“Vcd迟早被淘汰,但钢渣屏蔽层的专利够咱们吃十年。”
暮色中的长江泛起粼光,货轮拉响长笛。这汽笛声与九一年汉正街开市时的铜锣声,在雷宜雨耳畔交织成时代的韵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