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往,他知道“魏”存在,但那存在是无声的、无形的,只存在于意念交流之中,更像是一个贴身的、无所不知的守护灵。他早已习惯这种形式,
可现在,一个清晰的、半透明的、眉眼带笑、姿态闲散的身影,终日里在他眼前晃悠——
他读书时,那人或许就歪靠在他的书案对面,支着下巴,看似在打盹,实则在他遇到不解之处时,懒洋洋的意念便会直接传来点拨;
他练字时,那人可能会飘到他身后,摸着下巴点评一句:“嗯,这一横力道稍欠,下次手腕再沉三分”;
他打坐时,那人或许就盘腿悬浮在半空,同样闭目凝神,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与他自身灵力迥异却又奇异地和谐的安宁气息;
更甚至他更衣就寝时,那人也会极其自然地背过身去,看似非礼勿视,但那存在感却强烈得让人根本无法忽略!
蓝忘机生平第一次,体会到了什么叫“不自在”。
他那早已刻入骨子里的雅正端方,让他无法适应这种“被人时时刻刻注视着”的感觉,即便他知道“婴”并无恶意,甚至早已是他生命中最特殊、最信任的存在。
他常常会下意识地绷紧脊背,动作变得有些拘谨,试图维持那份惯有的清冷自持。
尤其是有几次,兄长蓝曦臣来找他,魏无羡自然提前隐匿回了识海。
蓝曦臣心思细腻,敏感地察觉到弟弟似乎比平时更紧绷一些,便关切地问:“忘机,可是有何处不适?”
蓝忘机只能垂眸敛目,板着小脸回答:“并无,兄长。”
心下却因那份骤然消失的强烈存在感和此刻的“谎言”而微微纷乱。
魏无羡何等敏锐,自然将小家伙这份不自在尽收眼底。
他觉得有趣,却更觉心疼。他自是知道蓝湛性子喜静,这般打扰又实非他所愿。
但他又贪恋着这种能“真实”陪伴在其左右的感觉,不愿再退回那无声的识海深处。
于是,他尝试着调整自己的行为。他不再总是凑得那么近,而是会选择在一个不远不近、让蓝忘机感到舒适的距离待着;
当蓝忘机需要极度专注时,他会主动隐匿气息,降低自己的存在感;
他甚至会找些话题,用他那跳脱的思维和丰富的见闻,分散蓝忘机的注意力,让他慢慢习惯自己的存在。
更重要的是,他开始履行起一个真正的“伴读”兼“导师”的职责。
蓝氏教学严谨刻板,重规矩礼仪,重经典传承,却难免失之趣味与变通。
魏无羡便在这些框架之外,为蓝忘机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。
他会讲山川大河的地理奇观,会述说市井街巷的烟火人情,会解析阵法符箓的另一种巧妙思路,甚至会哼唱一些调子轻快活泼、与云深不知处清心音律截然不同的小曲。
他的教授方式天马行空,往往于看似闲谈玩笑中,蕴含着发人深省的哲理或实用的技巧。
蓝忘机从一开始的默默倾听,到后来会偶尔提出一两个疑问,再到后来,甚至会就某个学术问题与魏无羡进行简单的意念辩论。
他的视野,在魏无羡这种“离经叛道”的熏陶下,于不知不觉中变得更为开阔,思维也愈发灵动,只是外表依旧保持着蓝二公子该有的清冷模样。
在这个过程中,两人之间的称呼也悄然发生了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