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,蓝忘机一直沿用着最初的称呼,用意念唤他“婴”,毕竟叫了这么些年,他早已经习惯了。
直到有一次,魏无羡正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当年捣鼓某种符咒时的趣事,讲到得意处,魂体都笑得微微发颤。
蓝忘机安静地听着,忽然抬起那双琉璃眸子,看着他那半透明的、眉眼弯弯的样子,一道意念轻轻地传了过来:
“魏婴。”
魏无羡的笑声戛然而止,心底微微颤了颤,连魂体都凝固了一瞬。
他难以置信地“看”向蓝忘机:“……你叫我什么?”
蓝忘机似乎被他剧烈的反应弄得有些困惑,抿了抿唇,但还是认真地重复了一遍,意念清晰:“魏婴。你的名字,不是‘魏婴’吗?”他记得之前,魏无羡告诉过他全名。
蓝忘机这么叫他也不是其他,而是他突然想起来,之前他一直都是按照小时候告诉过他的那般叫他“婴”,但他现在却觉得这般实在不妥,所以才试探着叫了下。
魏无羡的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了一下,酸酸麻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。
是啊,他告诉过他自己叫魏婴。只是没想到,这个小古板,竟然会突然这么喊他,之前都是“婴”,现在这么一本正经的叫他魏婴,倒显得如此亲昵,又如此……自然。
“是,是叫魏婴。”魏无羡按捺住心中的激动,努力让声音(意念)听起来平稳,带着浓浓的笑意,“那你再叫一声听听?”
蓝忘机看了他一眼,却抿紧了唇,不肯再叫了,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点点极淡的粉色,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书卷,一副“我刚才什么都没说”的样子。
魏无羡岂能放过他?之后几日,便变着法子地哄他、磨他。
“蓝湛,叫声‘魏哥哥’来听听?”
“或者‘羡哥哥’也行?选一个嘛!”
“你看我整天陪着你,教你这么多东西,连声哥哥都不肯叫吗?”
“好蓝湛,就叫一声,一声就好……”
蓝忘机起初自然是坚决不肯的,被磨得烦了,便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无声地谴责地看着他,看得魏无羡自己先败下阵来,举手投降:“好好好,不叫就不叫,那还是叫‘魏婴’吧。”
一句魏婴,他已心满意足。
然而,魏无羡的韧性超乎想象。他并未放弃,只是改变了策略,不再整日念叨,而是逮住机会就见缝插针。
比如,当蓝忘机在他的点拨下成功破解了一个修炼难题时,他会立刻凑上前,笑眯眯地问:“我教得好不好?是不是该有点表示?叫声‘羡哥哥’听听?”
又比如,当蓝忘机偶尔流露出对某样小点心感兴趣时,他会诱惑道:“想吃吗?叫声‘魏哥哥’,我明天就想办法让你‘偶然’发现它放在你经过的路上哦?”
软磨硬泡,死缠烂打,无所不用其极。
蓝忘机从一开始的严词拒绝,到后来的无奈沉默,再到最后,似乎终于被磨得没了脾气,或者说,是内心深处对这份亲昵的悄然接纳。
在一个微风拂过竹林、阳光正好的午后,蓝忘机正临摹着一幅山水画。
魏无羡飘在一旁,照例进行每日一次的“骚扰”:“蓝湛,你看这笔皴法,若是稍加变化,是否更能显出山势险峻?哎,对了,你要是肯叫我声哥哥,我就把这独门秘诀告诉你……”
他本是习惯性地絮叨,并没指望能得到回应。
然而,就在这时,一道极其轻微、几乎低不可闻,却又清晰无比的意念,伴随着少年依旧清冷的表情,轻轻地传递了过来:
“……羡哥哥。”
“……”
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。
魏无羡的魂体彻底僵住,所有的嬉笑玩闹瞬间凝固。
他怔怔地“看”着身旁依旧专注描摹着画作的少年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。
刚才……蓝湛他……叫了……?
那一声极轻的、带着些许生涩迟疑,却又无比清晰的“羡哥哥”,如同最醇的美酒,瞬间灌入他的神魂,让他产生了近乎醉醺醺的眩晕感。
巨大的、汹涌的狂喜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,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。
他猛地飘到蓝忘机面前,魂体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闪烁不定,语无伦次地确认:“蓝湛!你刚才叫我什么?再叫一遍!再叫一遍好不好?”
蓝忘机笔下未停,只是那白皙的耳垂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。
他抿着唇,无论魏无羡再怎么兴奋地围着他打转、软语相求,都坚决不肯再开口叫第二遍了。
但有了第一次,便有第二次、第三次。
自那以后,“羡哥哥”这个称呼,便开始偶尔出现在两人独处的静室之中。
通常是在魏无羡帮了他一个大忙,或是逗得他实在无奈,又或是……在某些连蓝忘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依赖与亲昵悄然流露的时刻。
每一次听到那清冷的嗓音,吐出这三个字,魏无羡都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温暖的阳光晒得蓬松柔软,无比满足。
他依旧是他身边看不见的守护者,却也是他独一无二的“羡哥哥”。
他们之间的关系,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与磨合中,变得愈发紧密而独特,超越了寻常的师友,成为一种深刻入灵魂的羁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