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是咱亲闺女,咱们千里迢迢去参加她的婚礼,当父母的给点路费,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?她阮初夏坐享其成,现在反倒要咱们开口讨钱?”
阮德军吐出一口烟圈。
“话是这么说,可晨霜说了,萧家有钱得很,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。她阮初夏嫁得风光,女儿又要嫁进豪门,手里能没钱?咱们现在开口要,她也没理由不给。”
他眼睛里闪着精光,像是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。
“而且啊,晨霜还特意叮嘱,趁这机会,多要笔彩礼,说是萧家不会小气。以后还能留着给天宇娶媳妇用!天宇明年就退伍了,娶媳妇哪样不要钱?”
谢桂花原本还嘟囔着不乐意。
一听这话,忍不住“啪”地一拍大腿。
“哎哟!难怪晨霜能嫁进蒋家当太太,这脑子转得快,心眼又活,真是咱们村里头一号的聪明人!这算盘打得,滴水不漏啊!”
可笑容还没完全展开,眉头一皱。
“可……可问题是,咱们上哪儿去找阮初夏要钱呢?”
“既不知道她电话号码,也不晓得萧家到底住哪条街哪栋楼。连个人影都摸不着,怎么开口?这钱,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?”
阮德军却不慌不忙从衣兜里掏出张纸条。
“这些啊,咱闺女早就替咱们安排好了!瞧,这是萧家的电话号码,晨霜特意写下来让咱带上的!”
谢桂花凑过去瞄了一眼那纸条。
字迹倒是眼熟,确实是晨霜的笔迹。
她一看完,连连往后推。
“你、你来打!这事儿可不能让我出面!”
她平时在村里说话嗓门大,骂鸡骂狗毫不含糊。
可真要出了门,见个生人,连话都不敢大声说。
这种跟城里人打电话要钱的事,她根本不敢想,更别提做了。
阮德军也犹豫了:“要不……咱俩一块儿打?你站边上听着,我来拨号,你随时补两句,壮壮声势?”
谢桂花狠狠一咬牙,眼神都狠了几分:“行!就当一回狠人!为了天宇的婚事,老娘豁出去了!打!”
……
可要想打,只能去村支书袁家借。
两人一路忐忑地走到村头的袁家院子。
袁支书正坐在门槛上修锄头。
抬头一看,见是阮德军。
眉头立马拧成了一个“川”字。
“你打电话?”
阮德军搓着手,讪讪地点了点头:“是……是有点急事,想打个电话。”
“不行!”
袁支书一口回绝。
“这电话是队里的公物,归集体管。话费也是队里出的,每一分钟都记着账!你拿来办私事?那叫占公家便宜,破坏规矩,绝对不准!”
他顿了顿,瞪了阮德军一眼。
“刚才接阮晨霜的电话,那是特殊情况,人家主动打进来,我拦不住。可现在你们要主动打出去?门都没有!谁来也不行!”
两口子对看了一眼。
最后,阮德军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,小声说道:“那……话费我出,行不?”
袁支书目光在阮德军和谢桂花之间来回打量。
见这夫妻俩神情坚决,才缓缓地开口。
“也罢,这年头,电话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打的,能理解。不过别啰嗦,电话费可不便宜。多说一句都是浪费。”
一听“不便宜”,谢桂花立马紧张了。
她急忙追问:“支书,这打电话……到底怎么收钱啊?您给说清楚点儿!”
她这种人家,一年到头连电报都没发过几次,
哪懂得城里这些稀奇古怪的规矩?
袁支书清了清嗓子。
“三分钟起算,不够三分钟也按三分钟收。价钱嘛,离得越远,价格越高。你们打去京城的话……差不多一块五三分钟。”
“啥?一块五?!”
谢桂花差点跳起来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这也太黑了吧!一块五!够买半只老母鸡了!”
她下意识拽住阮德军的胳膊。
“要不……咱别去了?这一通电话打下去,钱还没挣着,先倒贴一块五?”
这谁受得了!
阮德军也心疼钱。
可他比谢桂花多想了一层。
儿子阮天宇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。
家里早就穷得揭不开锅。
要是不去京城找阮初夏,这钱从哪儿来?
想到这儿,他咬了咬牙,眼神坚定起来。
谢桂花顿时醒过神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劲儿。
她狠狠一跺脚。
“打!必须打!一块五算啥?等我到了京城,萧家不拿一千五出来,这事就没完!我看谁敢拦我!”
阮德军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。
秒针每跳一下都像敲在他心上。
他深吸一口气,语速又急又快。
“喂,是萧家吗?我找阮初夏,我是她爸,叫阮德军。”
接着,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:“我就是。”
老天开眼啊!
真是阮初夏接的!
他心里一喜,激动得差点跳起来。
“听晨霜说你马上结婚,我、你妈也想来。我们做父母的,哪有不亲眼看着你成家的道理?但现在手头紧,实在拿不出路费,只能借钱过去。等我们到京城,你得把路费补上,咱们是一家人,这点儿事儿,你总不能不管吧?”
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,听到对方立刻回了一句。
“没门儿!”
阮德军愣住了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。
紧接着,一股血气直冲脑门。
他“啪”地一拍电话机,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你这丫头,疯了吧?!我们是你亲爸妈!十月怀胎,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,你现在要结婚了,我们大老远跑过去,难道还得自己出钱?”
他气得脑门上青筋直跳,脸色涨得通红。
“你不给钱,就别认我!从今往后,你嫁谁娶谁,跟我阮家再无半点关系!”
他觉得这话一出,阮初夏肯定得慌。
哪家嫁女儿,能没父母到场?
一想到阮初夏低声下气求他时的可怜模样。
他就忍不住在心里盘算着要狮子开口。
正美滋滋地幻想着呢……
突然,听筒里传来声冷笑。
阮德军手一紧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冷笑?
阮初夏居然对他冷笑?
那个从小被他和谢桂花呼来喝去、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孩,竟然敢用这种语气、这种态度对他冷笑?
“你啥意思?你以为我开玩笑……”
他恨不得隔着电话把对方撕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