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自己吃饭前预订的“迎宾”大旅馆,已是深夜。空荡的旅馆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,在宽大的写字台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。窗外,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,却照不进这间被沉重氛围笼罩的房间。小崔把徐明院长陪同到一个饭前预订的旅馆房间 ,稍微寒暄几句后,小崔客气了几句,意思领导这几天太累了,早点休息。然后小崔就回自己那一个房间休息了。
徐明冲了个澡,就早早的睡了。
可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。
徐院长,虽然有点累,但是脑海里还是时而清醒时而恍惚,无数个记忆碎片在过电影:——他挡在了那扇冰冷的、写着“门诊3室”的门之外。高小菲的眼神,那双淬着冰冷毒液的眼睛,还有那声撕裂空气的“滚!那个男人死有余辜!”的叱骂,一遍又一遍在他脑子里疯狂地冲撞、回旋,每一次都像冰冷的刀锋狠狠剐过神经。高冬雨阿姨住在哪里?高冬雨阿姨会跟高小菲一样咆哮吗?……这些念头像疯长的荆棘,缠绕勒紧,几乎要把他拖进窒息冰冷的深渊。
就在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即将把他彻底吞噬、拖入沉沉睡去的浅浅睡眠中——…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时,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。
笃,笃笃。
声音很轻,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,在寂静的深夜里却异常清晰。
徐明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被打扰的不耐和更深沉的疲惫。他以为是值班医生或者护士长来汇报紧急情况,勉强压下心头的烦躁,沙哑地应了一声:“进。”
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
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在门口走廊不甚明亮的光线下。她穿着干净整洁的白大褂,身形纤细,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清秀却略显苍白的面容。她的眼神清澈,带着一种医生特有的专注和冷静,但此刻,那双眼睛里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有紧张,有犹豫,还有一丝…探究?
她的目光迅速在徐明疲惫而焦虑的脸上扫过,然后落在他面前桌上那份刺眼的病危通知单上。她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,随即,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向前迈了一小步,彻底走进了办公室昏黄的光晕里。
“徐院长?”她的声音不高,清亮而平稳,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。
徐明皱着眉,一时没认出这是哪个科室的医生,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,等着她说明来意。
年轻的女子微微吸了一口气,似乎在斟酌措辞。她的视线再次掠过那份病危通知,然后抬起眼,勇敢地迎上徐明疑惑而疲惫的目光。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清晰地落在徐明耳中:
“听说…你们在找能配型的人?”
徐明整个人如遭雷击,瞬间僵在椅子里!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停止了跳动。他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年轻的女医生,目光如同探照灯般,急切地、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慌,搜寻着她胸前的工牌。
光线有些暗,但他还是看清了。
那小小的蓝色胸牌上,清晰地印着三个字:高小菲。
\"小菲,怎么了?我在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。\"门外又走来一位知性的精神矍铄的女性老人,她的目光移到徐明身上,突然僵住了。
徐明立刻明白了——这就是高冬雨。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,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初。虽然素昧平生,但是冥冥之中,感觉似曾相识。
\"高医生...\"徐明站起来,喉咙发紧。
高冬雨的脸色变得苍白。\"你是...徐志超的儿子?\"
诊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徐暖走到母亲身边,紧紧握住她的手。徐明看到高冬雨的手在微微发抖。
\"妈,让他走。\"高小菲低声说。
高冬雨没有立刻回应。她只是极轻地、极缓地摇了摇头,目光复杂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,里面翻滚着徐明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——震惊、痛楚、被尘封的愤怒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。她看着徐明,声音低沉而疲惫:“你父亲……他怎么了?”
高冬雨却轻轻摇头,目光复杂地看着徐明。\"你父亲...他怎么了?\"
\"急性白血病,需要骨髓移植。\"徐明直接说道,\"医生说...只有直系亲属的配型成功率最高。\"
高冬雨闭上眼睛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当她再次睁开眼时,眼中已经噙满泪水。\"所以,几十年后,他需要我们了,就找我们了是吧?……。\"
\"高医生,我知道我父亲当年做了不可原谅的事。但作为医生...\"
\"别用医生的身份来绑架我们!\"高小菲厉声打断,\"妈,我们走吧。\"
高冬雨却站着没动。\"他...病得很重吗?\"
徐明点点头。\"医生说最多还能撑两周。\"
高冬雨转向女儿,轻抚她的脸颊。\"小菲,去做个配型测试吧。\"
“不行,妈,你怎么这样心慈手软,没有原则立场。”
“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……”
“那要看救谁的命,救好人的命,理所当然.”
“此话差矣!在我们医生面前只有健康人和病人,没有好坏之分。”
……………~
高冬雨闭上了眼睛。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她胸腔深处溢出,饱含着半生的苦涩与风霜。“遭孽啊……”她低喃着,如同一声古老的、充满对时光匆匆易逝的哀叹。当她再次睁开眼时,那明亮的眼底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。
“高医生,我知道我父亲当年做了不可原谅的事。请救救我父亲……”徐明再一次试图抓住这微弱的希望,声音里带着恳求。
“妈,我们走!别理他。”她拉着母亲的手就要转身。
高冬雨却像脚下生了根,纹丝不动。她转过头,目光落在女儿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年轻脸庞上,眼神瞬间柔软下来,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、深沉的怜惜。她抬起另一只手,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高小菲冰凉紧绷的脸颊,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“小菲,”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,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,“去做个配型测试吧。妈求你一次。”
“妈!”高小菲猛地瞪大了眼睛,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受伤,仿佛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。泪水瞬间蓄满眼眶,倔强地不肯落下。“你疯了吗?!”
“不是为了他,”高冬雨的声音依旧很轻,却清晰地穿透了女儿的愤怒,“是为了你自己。”她的目光深深看进女儿眼底深处,“我不想你将来……后悔。和遗憾。”
“我恨他!”高小菲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,像断线的珠子滚落苍白的脸颊,声音里是彻骨的怨毒和委屈,“我恨他!我恨他们所有人!”
我知道,宝贝,我知道。\"高冬雨抱住女儿,说:\"但我不会让仇恨毁了我的女儿。我们不要用仇恨报复仇恨,你身体里流淌着父亲的血……我们可以做配型
\"我知道,宝贝,我知道。\"高冬雨抱住急得发疯的女儿,看向徐明,\"但我不会让仇恨毁了我的女儿。我们可以做配型,但有一个条件。\"
\"什么条件?\"徐明急切地问。
\"徐志超必须亲自向我们母女道歉。\"高冬雨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,\"几十年的伤害,不是一句'对不起'就能抹去的。但他必须面对自己犯下的错有一个说法。\"
徐明感到一阵苦涩涌上喉头。他不知道奄奄一息的父亲是否还有力气完成这样的道歉。但此刻,这是他唯一的希望。
\"我会安排的……我会安排的。”徐明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室室里响起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沉重。他向前挪动脚步,膝盖不由自主地发软,一股巨大的、混合着愧疚与感激的冲动驱使着他,只想深深拜倒在高阿姨面前,以最卑微的姿态表达对这份宽宏大量、对这份不计前嫌的感激。
就在他双膝微屈,身体即将矮下去的那一刹那——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!”
\"明明,找到她们了吗?\"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期待和恐慌。可是徐明再想通电话,使劲喊叫“喂喂喂”,梦中徐明院长被自己梦话惊醒醒来了,发现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带带,不是电话机听筒,原来是一场梦 黄粱美梦,徐院长回忆着昨晚清晰如真,活灵活现的梦境想,要是真的多好!………
这个时候,窗外一夜的万籁俱寂已被人声鼎沸,嘈杂的喧嚣所取代。徐明望着旅馆外明媚的阳光,第一次感到命运的无常与残酷。
徐明望着医院外明媚的阳光,哎呀,真的时间不早了,窗外大路上,上班的车流和上学校的人流已经滔滔不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