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皮火车的铁皮车身刚驶出城区,宋惜尧就把肘弯支在窗沿上,指尖轻轻碰了碰蒙着薄雾的玻璃。
窗外的景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,起初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。
阳台上晾晒的花床单被风鼓成小帆,渐渐就被成片的麦田取代。
田里的麦浪泛着浅绿,风过时像有人用手轻轻抚过绸布,连带着车厢里的空气都浸了些清甜的麦香。
“你看那边。”
萧朔把剥好的橘子递到她手边,下巴朝斜前方点了点。
宋惜尧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,只见田埂尽头立着几棵老槐树。
树下拴着的老黄牛正低头啃草,尾巴慢悠悠地甩着赶苍蝇。
她忽然想起什么,从帆布包里掏出笔记本。
不是记攻略,只是写些细碎的句子:“火车过麦田时,风里有橘子味,萧朔的指尖沾了点橙皮的油星。”
萧朔就坐在她旁边,偏头看着她写字的样子。
她握笔时指节会轻轻用力,睫毛垂下来,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。
他没说话,只把自己的外套往她肩上拢了拢。
车厢里开着空调,穿薄衬衫还是有些凉。
宋惜尧写完最后一个字,抬头冲他笑,把笔记本递过去:“你看,咱们的‘火车日记’,今天算开篇。”
他接过本子翻了两页,前几页还是空白,只有这一页写着几行娟秀的字,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橘子。
“该加一句。”
他拿起笔,在旁边添了行字:“某人看牛看得入神,橘子汁滴在了裙子上。”
宋惜尧愣了愣,低头一看,果然浅色的棉布裙上沾了个小小的橙黄色圆点。
她伸手去拍,倒被萧朔攥住了手:“别蹭,越蹭越脏,到站找地方洗就行。”
他的掌心温热,裹着她的手放在膝头,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。
看窗外的麦田渐渐变成矮坡,又掠过几处挂着红灯笼的村口,连时间都像被火车的节奏拉慢了。
邻座的大爷抱着个搪瓷缸子,里头泡着热茶,见他俩凑在一起看本子,忍不住搭话:“小两口去北边玩啊?”
宋惜尧点头,笑着应:“是啊,想看看草原。”
大爷眼睛一亮,打开了话匣子,说他年轻时候在草原上放过马:“那草原啊,到了夏天全是花,红的黄的紫的,踩上去软乎乎的,夜里能看见满天星星,比城里亮多了。”
宋惜尧听得认真,时不时点头,萧朔则在旁边帮大爷续了杯热水。
偶尔插一两句,问些草原上的风向、牧草的长势,倒让大爷说得更起劲儿。
太阳慢慢往西边斜,车厢里的光线也变得柔和。
宋惜尧把笔记本收起来,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。
萧朔立刻把自己的肩膀凑过去:“累了就靠会儿,我看着行李。
她没客气,把头轻轻搁在他肩上,鼻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混合着车厢里的煤烟味,竟意外地让人安心。
火车哐当哐当地往前跑,轮轨与铁轨碰撞的声音,她听着听着,眼皮就慢慢沉了下来。
临睡前还迷迷糊糊地嘟囔:“萧朔,别忘了看日落……”
他低头看她,她的头发蹭在他的衬衫上,呼吸轻轻的。
他抬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,声音放得极轻:“记着呢,等你醒了,咱们看晚霞。”
窗外的太阳正慢慢沉进远处的矮坡,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。
他就这么坐着,一只手握着她的手,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,像个稳稳的屏障,把车厢里的嘈杂都隔在了外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