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极宫深处的地牢里,随着沈皇后携带钱裕等人离开,幽暗冰冷的空间重新陷入死寂,仿佛所有的生气都被抽离殆尽,只剩下潮湿霉味与阴冷的石壁相互侵蚀。
沈如汐孤零零地蜷缩在一角,身形瘦弱如枯叶般颤抖,衣衫褴褛,沾染着些许泥土与血迹。她的双眼因长时间囚禁而泛着暗淡无光的红丝,眉间深锁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与屈辱。
刚才,皇后的怒手掐在她脖颈,强硬的力道让她几乎无法呼吸,余劲未散,剧烈的疼痛化作一阵阵干咳,震得她胸口剧烈起伏,咳嗽声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,仿佛刺破了这死寂的牢笼。每一声咳嗽都带出带血的痰液,染红了她苍白的唇角,显得格外凄惨。
阴冷的空气如同利刃一般割裂着她的肺腑,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如刀割般疼痛。她无力地闭上眼睛,任由冰冷的石墙贴着背脊,细碎的水珠从天花板滴落,落在她的发梢和破损的衣襟上,滴答作响,像是在诉说着这无尽的黑暗与孤独。
这一刻,她的身心仿佛都被困在无尽的深渊,既有身体上的痛楚,也有被人羞辱、被权势碾压的绝望。她深知,自己身陷囹圄,不仅是身体的枷锁,更是命运的枷锁,一切的挣扎和呼喊都化作无声的叹息,消散在这沉重阴暗的地牢之中。
柳嬷嬷微微叹了口气,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焦急,转身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:“快去,拿些药来,赶紧的。”
护卫面露犹豫,低声道:“可是……皇后娘娘并没有吩咐过给她用药,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妥?怕是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柳嬷嬷转头,眉头紧蹙,声音带着一丝责备:“你们这些护卫只会死守规矩,却不懂变通。再过几天就到了皇后与皇上同房的日子,如今沈如汐这副身子骨,你们难道想让她拖着这般病态去见皇上?”
护卫低头沉吟:“可若是被皇后知道,怕是要责罚我们……”
柳嬷嬷眼神凌厉,厉声道:“皇后娘娘现在的心思你们难道看不透?眼下最要紧的是她的身子,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,那我们这些人守护她又有什么用?”
护卫终于点了点头,语气中带着些许决然: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柳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,目光柔和下来:“快去吧,时间紧迫,事关重大。”
不一会儿,宫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,护卫小心翼翼地走进地牢,手中捧着一瓶用朱红丝绸包裹着的药膏。药膏的瓶身雕刻精致,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气,显然是宫中御医特制的秘方。
护卫将药膏轻轻递到柳嬷嬷手中,低声道:“柳嬷嬷,药膏已备好,膏体温润,有助舒缓她喉咙和肺部的不适。若有需要,还请吩咐。”
柳嬷嬷稳稳接过药膏,轻声应道:“多谢,快退下。”
随后,她缓步走到沈如汐身边。见她面色苍白,眉头紧锁,胸口起伏微弱,柳嬷嬷心头一紧,柔声道:“稍安勿躁,老奴这就给你涂抹药膏,缓解些不适。”
说罢,她小心地将药膏的盖子打开,指尖沾取适量药膏,正要抹上去,却被沈如汐一把推开。
许是动作太大,又是一阵咳嗽:“我...我不需要你可怜,你们沈家人,没有一个好东西!”说完,又是一阵咳嗽。
柳嬷嬷被她一把推开,险些跌倒,手中的药膏差点洒落在地,勉强稳住身形后,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倔强如铁的女孩,心头却像被针扎一样疼。
“小姐……”她张了张口,想解释,却被沈如汐的冷笑截住。
沈如汐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半边身子,目光中满是怒意与讽刺:“我一个灾星,可不敢称呼什么小姐,可你们一个个,不就是为了沈家那个女人的皇位?她怕自己没有子嗣,但皇帝半年之后没了依靠,便把我关进这地狱,用我的孩子威胁我扮作她的模样,替她诞下子嗣,现在又来装慈悲?”她嗓音嘶哑,但字字如刀,带着不甘与绝望,“你们都在演,演给皇上看,也演给自己看……可我沈如汐,不会再信!”
柳嬷嬷听罢,眼圈红了。她颤着声,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道:“小姐,老奴知道您怨,您恨,可是……并不是所有人都与皇后同心。若老奴真是她的走狗,何苦冒险给您送药?”
沈如汐怔了怔,眼中闪过一丝动摇,但随即又被浓浓的痛意掩盖,“可你终究还是姓沈的,是她的人。”
柳嬷嬷摇头,语气沉痛:“我姓不姓沈都无所谓,重要的是……小姐,我是夫人带大的,您娘亲还在世时,我是她贴身的丫鬟,你娘亲怀你和皇后娘娘的时候,我也曾看着夫人日日期盼你们来到这世上,可谁知后来……”
这番话如一盆冰水浇下,又似一缕迟来的暖阳拂过沈如汐冰封已久的心。她怔怔地望着柳嬷嬷,双唇轻颤,眼中泪光翻涌,愤怒与痛苦交织,声音嘶哑而压抑:“你……你说是娘亲的人……”
话未说完,她忽地用力摇头,仿佛要将那份迟来的温情甩开,眼泪倏然滑落:“不,不!就算你是我娘亲的人又如何?整个沈家都恨我!他们恨我为什么当年不肯早早出生,这才让她……活活憋着,难产而死!”
她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,像是将埋藏心底的伤疤硬生生撕开,鲜血淋漓。她仰起头,强忍着喉间翻涌的哽咽,低笑一声,却笑得比哭还难看:“他们怎么会不恨?连我自己都恨……我活着就是一个罪。”
柳嬷嬷听着这番话,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滚落,模糊了视线。她上前一步,却又止住脚步,仿佛怕惊扰了那濒临崩溃的灵魂,只能哽咽着开口:“小姐,不是这样的……夫人从未怪过你,她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,就是你。”
“你骗我!”沈如汐猛地抬头,眼神里尽是绝望与撕裂的痛楚,“若她坏的不是双胞胎,若她坏了沈如烟一人,兴许也不会早早走了!”
“是命啊……”柳嬷嬷声音低沉而颤抖,“夫人那时难产,府中请了好几个稳婆都束手无策。所有人都在劝她放弃您,可她……她死死地咬牙坚持,只为保住你。最后也是在见你哭出了才带着一丝笑意离世。”
沈如汐的唇轻轻颤动,原本决绝的目光闪过一瞬茫然,像是在回忆,也像是在挣扎。她喃喃道:“她……真的,没有怪我?”
柳嬷嬷缓缓跪下,语气里带着一种老去的疲惫与无法言明的悲伤:“小姐,夫人用命护你,她不怪你的。”
沈如汐终于哽咽出声,泪水倏然滑落,打湿了面颊上的尘土与血迹,模糊了双眼,也松动了心头坚冰。她盯着柳嬷嬷的眼睛,那双苍老而执拗的眼,里面没有谎言,没有算计,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痛惜与怜悯。
“她不怪我,太好了,她不怪我,但我……我真的撑不下去了……”沈如汐轻轻低语,像是对天,也像是对她自己。她的声音虚弱至极,犹如风中残烛,却透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无助。
柳嬷嬷猛然将她揽进怀中,满头白发贴着她污秽破碎的发丝,哽咽着道:“小姐不许说这样的话,待您诞下皇嗣,您就可以重获自由……您一定要撑下去,一定要。”
沈如汐埋首在她怀里,整个人像个迷路多年的孩子,终于在无边的黑暗中找到了唯一一缕光。她不再挣扎,不再嘶吼,眼泪如断线珠子般落个不停,任由那一身坚硬的铠甲崩塌,只剩下最柔软、最疲惫的自己。
听到柳嬷嬷最后这话,确实才有了反应,冷笑一声:“你跟了她这么多年,你觉得她会放过我吗?”
柳嬷嬷面色犹豫,眼神躲闪,又似乎不忍,只得继续道:“届时老奴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会求皇后娘娘放过您的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