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母亲去世之后,他从来没有穿过合身的衣服,好在小凡能够捡自己的衣服穿,不用这般窘迫。
“满满听话,但是满满不是好人。”
男孩儿的头压得更低了一些。
听到这喃喃的声音,江凡鼻尖呼出一长串的气,他转过身来,瞥了一眼男孩儿。
“别以为说两句好话,我就能原谅你。”
江凡虽然心不细但是胜在眼尖,男孩儿脏兮兮的衣袖底下,有几块青斑若隐若现,那日抱他到王胡子家就在了。
他一直以为是画出来的,却不想竟是真的伤痕,今日比昨日紫了一些。
“你手臂上的伤是我的马伤的?”
江凡眉间耸起满目的担心。
“不是。”
男孩儿带着软糯的声音平静地说道:“那夜哥哥的马没有撞到我,是我倒在坑里时磕到了石头。”
“你娘也真是狠心,几日都过去了,也不给你用些药酒擦一擦,好在没有伤到骨头。”
江凡立马收回担忧的目光,撇着嘴:“我才不是担心你。”
江川眸光加深了一些,柔声问道:“满满,你经常受伤吗?”
“恩,有的时候也拦马车,或者假装晕倒在街角,不是每个人都跟哥哥们一样善良,也有些人会在我身上踩几脚。”
“开始娘也教我说话,但我嘴笨始终学不会,挨了几顿打也学不会。”
“后来娘就不让我说话,说我装个哑巴也不错。”
满满扬起头,一双黝黑的眼有些空洞。
“满满,疼吗?”
两只无神的大眼忽然眨了一下,闪过一丝光亮。
“哥哥,满满不疼,娘说过睡一觉就会好。”
江凡觉得鼻尖一酸,别过视线低声咒骂:“这群王八蛋,真不是人!这么小一个孩子也要利用!”
也许不是所有人都爱自己的孩子,此时的江川很想抱一抱眼前的满满。
自己的父亲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冷眼旁观,即使从前母亲在世,父亲也不曾真的爱重过自己。
一直以来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努力,但是姨娘的孩子出生后,他才明白过来,父亲只是不爱母亲,自然也不会偏爱自己和小凡。
“满满,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?”
江川望着那双眸子,暗暗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。
“想要做的事情?”
男孩儿的眸光微闪,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,嘴角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。
“我想读书识字。”
“哥哥答应你,如果哥哥能出去一定带你读书识字,你愿不愿意?”
江凡愣了愣神,缩在一侧不敢转过身去看他们。
这一刻,仿佛回到许多年前。
那个毒妇绊倒了自己的儿子,栽赃在他和哥的身上,父亲不问缘由让他们在祠堂跪了三日三夜。
那大概是他人生中过的最漫长的几日,滴水未进,浑身热得烫人,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。
哥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。
“小凡,如果哥能出去一定带你离开这个家,你愿不愿意?”
哥从未对自己食言,他也不知晓哥是怎么逃出的府,请出了舅舅,自此他们便上山学艺,再也没有回过江府一次。
“愿意,满满想要读书识字。”
男孩儿坚定地点着头。
门外传来敲门的催促声,满满收拾好盘子,凑到江川的耳边细声说道:“哥哥,今日的馒头是干净的。”
锁扣的声音响起,房门再次关得严实。
“哥,你不该给他希望。”
“那孩子的父母不会放他出村。”
“小凡,只要他愿意我便带他离开。”
江凡嘴角微扬,透出淡淡的笑:“我知道,哥向来说到做到。”
“小凡,你觉不觉得他有些像我们小的时候,有人拉他一把,他今后的人生便不会再身处这泥沼之中。”
“哥,你想带他回金麟?”
“都随他,离开这里,他愿意习武我便带他上山,他若是想做个文人,我便送他去舅舅的府上。”
江凡的视线落在破旧的木窗上,窗纸破洞的地方透了些干净的风进来,吹在面上,让人变得清醒。
“哥,你说为什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?”
江川知道,这个问题他是替满满问的,也是为着自己而问。
“大抵是的。”
“他们不爱,同样也不配爱,不是每个父母都配得上孩子的一句尊称。”
“但是小凡往后满满的日子还很长,那些从前缺失的往后总能弥补上,他会有朋友会有爱人,总有人会在其他地方回以相同甚至加倍的爱。”
“哥,离开清水村后,我们去趟建陵城吧,我想去看看母亲。”
“好。”
王顺眼角弯起笑着招呼着桌上的客人。
“南姑娘,墨公子,你们多吃一些,我们这儿都是些粗茶淡饭,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。”
“多谢。”墨尘舀了一些清粥放在女子的面前。
一旁的少年来回摆着汤匙,不悦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。
“师父,我们几时能够离开?”
王顺瞥了一眼门外,开口问道:“不知那位姑娘怎么还没来?”
墨尘放下手中的碗筷,淡淡说着:“师妹不爱吃这些,早早就回屋收拾包袱去了,一会儿会直接同我们一起离村。”
“诶,墨公子不必如此着急,清水村虽然地处偏僻,也风景独特,不如老夫陪各位逛一逛如何?”
“呵呵。”墨尘冷笑一声,眉眼低垂在王顺的面上一扫,“村长,聪明人向来说明白话,不如直接开个数,多少银子能把孩子带走。”
“哈哈哈哈,没想到你这做父亲的,这般在乎这个女儿,真是少见。”王顺摸了摸下巴,举起一根手指:“一百两。”
“老夫也不与你说些无用的话,既然你如此痛快,老夫可以做这个主,一百两,孩子你可以带走。”
方遒一手拍在桌上:“李大嫂他们跟孩子一起来,自然也应一起走!”
“这位少侠说的话,老夫就听不大懂了,呵呵呵呵。”
“李燕是我妻妹,回村乃是寻亲,她的去留与诸位有何干系。”
惨白的手指并在一处,轻点在木桌上。
“不知隔壁关着的两位门派弟子,可也是来这清水村寻亲?”